驚蟄都沒想過,他有一日,會用這樣的方式重新回到這裏。薑金明一邊走,一邊說:“奉先殿在前些天的大暴雪裏,掉了不少瓦,經過這些天的修繕,已經修補完畢。但餘下的清掃,就是你們這次的考核,過程中不許觸犯宮規。”驚蟄心下了然,這是順手將這次奉先殿的清掃當做是考核來了。雖說奉先殿擔著個名頭,非常清貴。可這到底沒有主子,供奉的牌位也隻是牌位,隻需小心謹慎,莫要觸犯規則,那這一次的考核也就能順利通過。相信不管是哪個……都聽出了薑金明的話外音。直到這個時候,惴惴不安的慧平,才真正放下心來。他發現,驚蟄說的話沒錯,隻要按部就班來,不過分緊張,以他們的水準,還是能過的。畢竟這隻是三等太監的考核,又不是一二等。當然,考核隻有三等這一次。一二等能不能憑上,那靠的不是考核,而是有沒有合適的空缺,以及上頭的人提不提拔,到了這一步,靠自己,已經是沒用的。驚蟄在這些埋頭幹活的小內侍裏,並不出挑。薑金明袖手站在殿外,視線來來回回地打量這些內侍。一來是為了預防他們弄出事來,可以第一時間發現;二來,他也是在挑選著合適的人選。雲奎要去雜買務,但薑金明的手底不能沒人伺候。他別的幹兒子也有,可這些個都不如雲奎這個徒弟讓他稱心如意,那還不如在新的人裏挑。這一批考核的人裏,薑金明獨獨看中了驚蟄。不僅是因為他會讀書寫字,更是因為他的心性不錯。薑金明向來不喜歡偷奸耍滑的,尤其是那種當麵一套背麵一套的人。驚蟄至少在他眼皮子底下待了幾個月,雲奎和他的關係不錯,且心性堅毅,不像是那種不知感恩的。他心中有了成算,打量著驚蟄的視線,就帶上了幾分滿意。殿內,驚蟄彎腰將清掃出來的碎瓦片收集起來,又搬到廊下,抹了把汗。他下意識看了眼左邊的宮牆。在那個方向,是另外的一處小殿。在樹蔭遮掩下,驚蟄隱隱約約能看到小殿裏的那處小樓。畢竟隻有二層,也算不上高。他低下頭,抓住掃帚。再一層又一層地掃下來。忙活了一天,直殿司的這群小內侍,做得比以往都要累。一個個回去的時候都精疲力盡,話都說不出來。宮裏每日都灑掃,就算落了雪,掉了葉,可再怎麽髒汙,總是有個度。但奉先殿經過修繕,雖然重要的地方都被保護了起來,可餘下的地方自然是落滿了灰塵,更別說修繕留下來的那些碎瓦爛石,一趟趟搬出來再重新掃,這重複的彎腰動作差點沒累折斷了他們的腰。薑金明簡單地宣布了他們通過了考核,讓他們明天來領新的宮衣和腰牌,又讓他們這些灰頭土臉的人都回去。不過,他唯獨留下了驚蟄。留的時間也不長,慧平隻覺得自己在外麵等了一會,就見到驚蟄慢吞吞走出來。看著驚蟄的臉色沒什麽變化,慧平就也覺得不是什麽大事,回去簡單擦洗換了衣服後,他才喘了口氣。“掌司方才找你,是為了什麽?”白天廢了力氣,洗完澡,吃過飯,慧平就已經覺得困了,他躺倒在床上,抱著自己的被子昏昏欲睡。驚蟄坐在床邊,不知在編著什麽。慧平見慣了驚蟄心靈手巧,根本沒仔細打量。驚蟄一邊編一邊說:“雲奎不是要去雜買務嗎?掌司的身邊就空了個位子,他問我,要不要去。”“什麽!”慧平立刻清醒,猛地坐了起來。“驚蟄,你可別說你不答應。”慧平看起來,比驚蟄還要緊張。他可是知道,驚蟄有時候真是個怪人。哪怕是自己的朋友,他還是要這麽說。有時候送上門的好處,他都可能會往外推。慧平就擔心,要是驚蟄這一次又這樣,可怎麽辦?驚蟄無奈:“你們到底是把我當成什麽人了……這種順其自然的事,還是好事,我為何要推辭?”慧平:“這可得問你自己。”他理所當然地說道。“驚蟄,你該問問你自己,為何總是給人這種感覺。”驚蟄手上的動作慢下來,有些疑竇地看著慧平。“你說說為何?”慧平:“驚蟄,你總是願意幫我們,不管是你北房的朋友,還是雲奎,或者是我,可是,你卻從來不想要什麽。”驚蟄挑眉:“可我的確是不需要。”他能幫,他想幫,所以他就幫了。可他的事情,沒人能幫他,自然不必說。除此之外,他也沒什麽能讓人幫忙的事。當然,係統的存在,他曾問過係統,能否泄露係統的存在。係統的回答是不能。在綁定後,他們已經是一體的。那係統需要遵守的部分規則,也是驚蟄需要遵守的,那麽關於係統的存在,他不能和任何人泄露。違反肯定是會出事。這樣一來,驚蟄當真想不到自己有什麽事情,還需要人幫忙的,他自己又不缺什麽。慧平搖了搖頭,輕聲說:“不是這樣的,驚蟄,就算你真的需要幫忙的時候,你也從來都不說。”他舉了個例子。“伍德去找你的時候,你為什麽不說?”驚蟄微愣:“那時,事情已經結束了。而且,如果那會我遲遲不回來,那你們也會來找我,我和雲奎已經事先商量過……”“不,這不是幫助,這隻是計劃中的一環。”慧平打斷了驚蟄的話,“你回來後,並沒有和我們說你遇上伍德的事,伍德,是特地去找你的。”伍福已經足夠喪心病狂,那伍德呢?驚蟄遇到伍德這麽大的事,卻沒特地提起來,還是在大家夥散了後,被隨口一句帶起來。“驚蟄,朋友有來有往才是正常的,”慧平認認真真地說道,“我們不能一直依賴著你,卻什麽都不付出。”驚蟄恍惚,他沒想到,他剛剛和鄭洪說過的話,很快又被用回到他自己身上。……他也沒覺得自己是這種,有來沒往的冤大頭吧?不過慧平到底是累了,絮絮叨叨了一堆,結果還沒說完,自己把自己給哄睡著了。驚蟄給他蓋了被褥,又挪到門口去,把最後的一點編好後,迎著稀薄的月光看著手心裏的東西。是個小巧的平安結。隻是這平安結看起來和別個的不太一樣,一般為了祝福的意味,應該都用紅線,可驚蟄手裏的這個,要是在白天的時候來看,那應該是紅黑相交。若是迎著日光仔細看,那黑色裏,怕是還會再沾染一點淺淺的黃色。那是驚蟄的頭發。他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頭發,洗漱後,他在屋內剪了一部分帶了出來。自打得了容九那一縷頭發,驚蟄就覺得原先做的東西之外,還得再送點什麽。可是思來想去,也沒有合適的。最後,他想起自己的頭發。雖然不柔順,也有點毛毛躁躁,還發黃。不過,那到底是不一樣的意義。他小心翼翼地將東西做好。不過這東西做是做好了,驚蟄卻覺得有點怪怪的。他將平安結收起來,沒打算立刻送出去。總覺得,如果兩人交換了頭發,那就是某種更深的意義了。結發為夫妻,恩愛兩不疑。這話,驚蟄也是聽過的。…乾明宮內,燈火通明。高挑的燈籠,照亮了宮簷廊下,將下頭的人影,照得清清楚楚。寧宏儒就站在殿外,攔著想要進門的刑部尚書與大理寺卿,笑眯眯地說道:“諸位深夜入宮,想必是有要事在身,可陛下已經睡下,諸位還是且等等吧。”刑部尚書高聲道:“寧總管,你既知道我等深夜擅闖皇庭,必定是有要事,怎可阻攔我等,不叫我等麵見陛下?”寧宏儒都能感覺到那唾沫橫飛,不著痕跡地往後避讓了些。“尚書大人,咱家念在您對陛下的一片赤誠,這才在接到侍衛通傳時,沒叫他們將諸位拿下。可要是再得寸進尺,就莫怪咱家無禮了。”寧宏儒的聲音還是那麽溫和平靜,“諸位大人應當知道,無詔擅闖,應當是何等罪責吧?”剛才還非常激動的刑部尚書哽住,說不出話來,大理寺卿將亢奮的兵部尚書往後拖,免得再說出什麽不中聽的話。他可知道,這殿前廊下的台階,不知飽飲了多少人的鮮血,可不想自己的屍體也成為其中的一部分。大理寺卿苦笑著說道:“寧總管,莫怪劉尚書如此激動,實在是……比新田被人劫殺了。”寧宏儒的臉色微變,這個名字,倒是如雷貫耳。去歲,南邊有幾處發了大水災民流離失所,景元帝在核查後,就派了賑災銀下去。然不到半年,報上來的消息,看似花團錦簇,卻有不妥。景元帝派了人去暗訪,費勁九牛二虎之力,查出了比新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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