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花在不遠處看著,提高了嗓門問道:“他不能和我們住隔壁嗎?”小和尚撇了撇嘴說:“那幾間禪房沒收拾,住不了人。”唐花沒辦法,隻能衝蓮旦道:“沒事兒,晚上你要是害怕,就來我屋找我。”晴雨在對門兒聽到了,冷冷地嗤笑了一聲,眼神諷刺地回了屋。小和尚把蓮旦領進了屋子,眯著眼睛囑咐道:“今天不要再出門,就待在禪房內念經。”天將擦黑時,小和尚送來了素齋,蓮旦沒什麽胃口,但不敢不吃,還是努力都吃光了。吃過飯還是念經,念到了天黑。蓮旦不敢偷懶,這廟裏的和尚令人害怕,但那大雄寶殿裏的寶相威嚴的神佛都是真的。十五的滿月升起來了,冷冽的月光,如輕紗散落在這小小的院落。那送飯的小和尚和另一個身體強壯的中年和尚,兩人一起把浴桶抬進了蓮旦住的禪房,讓他洗身。蓮旦不想在不熟悉的地方脫衣洗澡,那小和尚衝他歪著嘴笑,說:“是為了你好,別不識好歹。”蓮旦被他的目光嚇到了,連忙道:“我洗我洗。”那小和尚哈哈大笑了起來,攬住那中年和尚肩膀出了門去,門合上之前,蓮旦看見他回頭看了自己一眼,然後和那中年和尚低聲說了句話。蓮旦隱隱約約聽見他說的是,“老大說……皮肉嫩……要一口口……細嚐……。”蓮旦聽不明白是什麽意思,但心裏跳了好幾跳,又是差點吐了出來。等人走了,蓮旦猶豫了好一陣,還是不敢不洗澡。他迅速脫了衣裳,進了桶子,用最快的速度洗了身,就趕緊出來,換了幹淨衣裳,隨便擦了擦頭發,就躲進了被窩。天徹底黑了下來,之前前院還隱約傳來香客的說話聲和燒香的味道。這會兒,整座廟宇裏都安靜了下來,隻能聽見山腰上不知道什麽動物的鳴叫聲,還有房簷上掛的鈴鐺偶爾被風吹動的響聲。走廊上,有時會有人經過,在窗紙上投下移動的長長的影子。遠處的屋子裏有蠟燭的光透出來,看方向,應該是唐花那屋的。蓮旦在被子裏望著那點光亮,勉強覺得有點安心。可沒過多大一會兒,那點光也消失了,應該是唐花睡下了。黑暗的屋子裏,蓮旦輾轉反側,門口那邊稍有點動靜,他就要嚇的一激靈,像受驚的貓一樣,警惕地向門口望。直到夜已經很深了,走廊裏很久沒有腳步聲時,蓮旦聽見了一種說不出的奇怪的聲音。就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狗在喘氣和呻銀,還有沉悶的什麽東西砸在地上似的聲音。很快,這些聲音又一起消失了,夜又一次安靜下來。又過了不知道多久,走廊那頭突然爆發出一陣模糊的咒罵聲,這聲音是女子的,有些熟悉。今晚,廟裏唯一的女子便是晴雨,再沒有其他人了。蓮旦仔細聽也沒聽明白她在罵什麽,但男子壓低的吼聲能聽得清清楚楚。那是那圓鏡和尚的嗓音,他狠狠地咒罵了幾聲,隨即是令人牙酸的悶悶的拳頭砸在皮肉上的聲音,很快,那女子便沒了動靜。老和尚罵罵咧咧地啐了一口,哐一聲摔上門,哼著小曲兒往這邊兒走來了。腳步聲越來越近,那哼曲兒聲停了下來。蓮旦趴在被窩裏,渾身打著擺子,恐懼地看著窗外的光頭影子。吱嘎,門被推開了,一股白色塵霧從門縫裏飄進了屋,彌漫到屋子四處,被毫無知覺的蓮旦隨著喘氣吸了進去。隨後,門板大開。今天是滿月,白森森的月光下,圓鏡和尚齜著大黃牙朝蓮旦樂,收起了手裏的紙袋,塞進了袖子,搓著手說:“小美人兒,你那夫君附了我的身,今夜來和你圓房來了!”蓮旦目眥欲裂,驚恐地捂住自己的嘴,看著那老和尚。圓鏡卻以為他隻是因為膽小,在害怕自己,正要邁步進屋。可就在這時,老和尚發現自己竟一步也邁不出去,他這時才發現,蓮旦看的不是自己,而是自己頭頂。他茫然地抬眼去看,卻隻見一隻蒼白的枯骨般的手自上而下伸了下來,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兩根手指就毫不費力地插進了他的眼睛。血雜糅著不知道什麽黏膩的東西,從老和尚爆裂的眼眶裏冒出來,他的嘴大張著,發出一聲短促的不似人的慘叫,隨即,那兩根手指抽了出來,老和尚強壯的身體如一堵牆一樣轟然倒在地上。蓮旦臉色白得像個死人,含著氣聲的叫聲被極度的恐懼壓在嗓子眼兒裏,根本無法發出。大開的門口,圓鏡倒下之後,露出了他身後的白色身影。那不知是人是鬼的東西,穿著一身噴濺的到處都是血漬的白色長袍,烏黑長發披散在周身,他低頭看著自己被血汙弄髒的手,似乎有些嫌惡地在圓鏡的衣裳上蹭了蹭。隨即,他注意到了屋裏還有人,抬起頭來,在月光下看向了蓮旦。蓮旦滿眼是淚,怕得快要暈過去。那看向自己的臉,分明是隻覆了一層白色肉皮、兩隻眼珠子爆凸出來的骷髏。一陣風從外吹了進來,血腥和腐臭的味道撲麵而來,還夾雜著一種奇怪的甜香。這分明是鬼,不是人。婆婆的話在他腦海裏又響起:“他是讀書人,人愛幹淨,在家裏常穿白色長袍,高高瘦瘦……。”它……它竟真的來了。蓮旦一邊流著眼淚,一邊嘴唇顫抖地張開,卻發不出聲,隻用嘴型叫了聲:“相公。”第03章 圓房蓮旦還記得婆婆的話,要伺候好他夫君,這次懷不上孩子的話,他連活路都沒有了。他知道婆婆不是說說的而已,就算他死了,也不會有人給他償命。婆婆隻要指責他不孝,官府就不會懲罰她。蓮旦早就懂得了要認命,他怕得要死,卻還是咬著牙,解開了腰上的係繩,將身上的外袍脫了。可門口的白色鬼影毫無反應,隻用一雙發絲縫隙間露出的暴凸的漆黑眼睛盯著他,詭異又恐怖。蓮旦牙齒打顫,他半跪在地上,爬了過去,抓住他衣袍一角,半邊瘦弱的肩膀露在冷空氣裏,哭著仰頭看他,“求你……。”可是到底求的是什麽,他說不出口。白色身影一動沒動,隻低頭定定盯著他。空氣裏的甜香越來越濃,蓮旦心跳加快,一陣陣血向上湧,身體裏躁動不安,熱氣直衝腦門兒,憑空生出一種難耐的熱切渴望來。這很不對勁,但蓮旦不懂,也無暇去弄清楚。眼前這鬼影就是他相公,婆婆交代過的,他都不敢不記在心裏。就算他做了什麽出格的,也是理所應當的。活了二十來年,蓮旦第一次大著膽子做了以前絕對不敢做的事。他趴在地上,死死抱住了眼前身影的一條小腿,祈求道:“求你,抱我,……。”白色的鬼影還是一動不動,蓮旦忍著懼怕仰頭和上方那雙可怕的眼珠子對視。那雙眼睛漆黑不見底,就像是直通到地獄深處。蓮旦的身體越來越燥熱,他難耐地喘息著,臉頰布滿紅潮。直到此時,那鬼影才動了動,他轉頭看向身側的門框,如枯骨的手指在上麵摸了摸,一點點的白色粉末被他沾在了指腹上。他低頭用那兩隻黑色暴突的眼珠看了一陣。就在這時,蓮旦潮紅著臉頰,可憐兮兮並且卑微地努力抬頭,去親吻著這鬼影白色長袍的衣角,然後哭著道:“求你成全我,我不想死……!。”鬼影的目光又一次回到他臉上。過了不知道多久,就在蓮旦幾乎以為對方要轉身離去時,他身後的門砰一聲關上了。蓮旦渾身一抖,在門板動起來的瞬間,風把垂在他眼前染血的白色衣袍掀開了一塊,露出了門外院子裏的視野。在看清瞬間,蓮旦的眼睛瞪得極大,臉上的驚駭難以言表。他活了二十年,從沒見過如此駭人的場麵。月光下,院子裏到處都是已經凝固發黑的血,數不清是多少人的屍塊,七零八落。有的人被攔腰切開,肚子裏的髒器,淋淋漓漓地撒得滿地都是。人間煉獄不過如此。還沒等蓮旦完全看清,門就哐的一聲完全合上了。蓮旦渾身一顫,怕得眼淚珠子不斷。白色人影彎下腰來,枯骨的手指在他臉頰上抹了抹,那觸感冰涼涼的,根本不是活人。雙方的臉距離很近,蓮旦慌忙垂下眼睛,不敢細看。手被從對方腿上扯開了,蓮旦心裏一,以為對方不肯成全自己了,卻沒想到,下一刻,自己就被這冰冷的人影給攔腰抱了起來,扔到了床鋪上。蓮旦被摔得懵了一下,“啊”了一聲。枯骨般的手指已經探進了他的嘴裏,胡亂攪動著。一股說不上的血腥味彌漫在口腔裏,想到這可能是什麽,蓮旦掙紮開來,彎腰就開始幹嘔,好不容易才沒吐出來。很快,一股劇烈的疼痛就直傳到頭頂,疼得蓮旦雙腿亂踢,渾身打顫,牙齒都要咬碎了。痛到極致時,蓮旦一口狠狠咬在對方的脖頸上,對方卻跟沒有知覺一般,毫無反應。這一晚上,蓮旦哭了,也求了,但並沒試圖逃過。他想活下去,就必須堅持下去。他用纖細的雙臂緊緊摟住了帶給他疼痛的鬼影的脖頸,討好地不斷親吻對方冰冷的臉頰和嘴唇,一次又一次在對方耳邊保證:“我要給你生個孩子……。”不知道鬼影是否有神智,也不知道對方聽到沒有,蓮旦隻是為自己能活下去在盡力著。鬼影始終沒給他任何回應。恍惚間,蓮旦在失去意識前,感覺到了對方拂在他麵上的呼吸,那氣息,竟好像是溫熱的,但也可能隻是錯覺。……清晨時,天上多了幾朵烏雲,沉悶悶的,好像要下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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