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婉卿從沒想過,這段話會成為她一生中說過的最後悔的話。齊冰死了十年,這段話就折磨了她十年。她總是抑製不住去想,如果她當時沒有這麽說,事情是不是還有一線轉機?遠方,司機推著輪椅上的林楓尋漸漸走近。林楓尋衝她擺手:“媽媽!”陸婉卿對他露出了微笑。她看起來一切正常。好似剛剛在墓碑前痛苦慚悔的人不是她。下午,考完最後一科的傅嘉挺直了腰,發現自己竟然在開著空調的教室內出了一身的汗。大頭迫不及待地找他討論:“老傅,這次考得怎麽樣?還有中午我看到劉老師請你吃飯,你必須跟我好好說說……”他還沒說完,傅嘉就拎包站了起來,打斷他:“不好意思,我有點急事。”大頭靈光一閃,試探著問:“難道是……陸學長?”傅嘉沒回答,隻是一下咧開嘴笑了。他不再管大頭,順著人流衝出了高二教學樓,再逆著人流衝進高三的。傅嘉並不知道陸齊安升上高三以後在哪個班,也不知道他有沒有離開教室,一路摸索過去,最後在高三一班找到了陸齊安,他是前排靠窗的位置,正在收拾東西。傅嘉靠在後門邊上,耐心等他出來。可是他一個陌生人,靠在門上不停往裏看,臉上還掛著奇怪的笑容,實在是顯眼,教室裏不少人都向他看了過來。陸齊安不好熱鬧,兀自做著自己的事,他旁邊的李沁和則恰恰相反,扭頭看到是傅嘉,臉色立馬沉了下來。傅嘉視他為無物,盯著陸齊安看個不停,這讓李沁和心頭起火,騰地從座位上站起來,向傅嘉走過去。同學們感受到他身上的殺氣,紛紛給他讓開路。“喂,傅嘉。”李沁和雙手插兜,毫不客氣地喊道。傅嘉看向他,反應跟他一模一樣。收起笑容,瞪著眼,臉色冷得能刮下冰碴子。李沁和皺緊眉頭,問:“你來這裏幹什麽?”他本身就比傅嘉高,問這句話時,還刻意昂起下巴,讓自己看傅嘉的眼神變成居高臨下的斜睨。傅嘉無聲的笑了。他一步跨進教室,氣沉丹田:“關你屁事?”這一句吐字清晰,聲音洪亮。圍觀的同學們都愣了,李沁和也愣了兩秒,隨即,他不可置信地問:“你說什麽?”傅嘉再一次氣沉丹田:“我說關你屁事,我們不熟吧,我來這裏做什麽為什麽要向你匯報?”李沁和氣得太陽穴突突跳動,他上前一步,用手背推傅嘉的肩,試圖將他推出教室:“出去說。”傅嘉被他推得一晃,差點往後倒。他扶住門框,怒火也蹭得往上冒:“出去有什麽好說的,我跟你有話說嗎?”李沁和暗罵一聲,抬手拽住傅嘉的手臂,把他往教室外麵帶:“我警告你,你別以為你到六中來了我就沒辦法整你了,你最好快點滾!”傅嘉死死摳住門框,一步也不可肯往後退,新仇舊恨疊加在一起,讓他特別想打人。但他忍住了,隻是咬牙切齒地罵了髒話,問候李沁和的家人。“你……”李沁和捏起拳頭。見兩人快要動起手來,教室內一片嘩然,但李沁和身邊發生這種實在是太平常了,沒人去告老師,也沒人阻止,隻是在一旁看熱鬧。陸齊安轉過身,看到的就是他們兩人堵在門口爭吵,旁邊圍了一圈同學,甚至還有別的班來的。他的眼神冷下來,大聲喝止:“傅嘉,你在吵什麽?”他的聲音不高不低,卻嚇得傅嘉和李沁和同時一抖。李沁和迅速放開傅嘉,將手收在腦袋邊上,摸了摸後腦勺。傅嘉沒想到會被他“點名批評”,心裏堵得厲害,低下頭,將手腳規規矩矩地收在身邊。“沒什麽……”傅嘉說,“我是來找你的,本來想在這裏等你出來,沒想到會變成這樣。”陸齊安向他走近,語氣冷淡,眼神卻逐漸回溫:“你不應該當眾說髒話。”傅嘉一愣,僵硬地點了點頭。他不覺得對李沁和說髒話是一件羞恥的事,但是陸齊安說這樣不好,那他就願意認錯,然後改正。李沁和看著傅嘉挨批,心情大好,忍不住噗嗤笑出來。下一秒,陸齊安的眼神像刀子一樣對準了他。“你跟我出來。”李沁和心裏一涼,想辯解:“不是,我剛剛清了個嗓子……”陸齊安沒說話,先一步走出了教室,李沁和明白這不是開玩笑的,趕緊擺正態度,跟著走出來。兩人一路走到走廊盡頭的休息平台上,避過了圍觀的同學。傅嘉也跟了過去,但因為心裏別扭,跟他們保持了一定距離。李沁和搶在陸齊安之前開口:“我知道今天是我先動手的,但他嘴巴髒,我沒辦法。”傅嘉本身就怒火難平,聽到李沁和惡人先告狀,冷笑一聲,說:“我說的難道不對嗎?你倒是說說看,我來這裏找人關你什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