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風起,雲雨散,校長上揚沙滿天。  白馬命陸簡整軍,讓寇婉嬋打點府中事務,並叫敕勒穹廬前往封地召集佃戶,告知他們自己的決定,讓老百姓自行決定去留,又收得兩百壯丁參軍。  白馬回到房中,已是傍晚。他腦中還在琢磨事情,低著頭慢騰騰地走,隱約嗅到一陣清香,抬起頭來一看,隻覺眼前一亮——侯府後院裏,忽然多出了數顆高大的石榴樹。不須想,一定是岑非魚閑來無事,跑到白溝邊上挖過來的。  白馬行過影壁,見一群人鬧哄哄地,正在自己廂房兩邊挖土栽樹。  “過去,再過去些,多了!退回來!”岑非魚打著個赤膊,在一旁揮著鍋鏟發號施令。  白馬走上前去,問:“都要走了,你閑得沒事做,栽樹做甚?”  岑非魚莫名其妙,道:“走了,難道就不會來了?待到來年天下太平,我兩回到府裏,就能看見微雨過、小荷翻,榴花開欲然。”  “昂。”白馬走入房中,放下銀槍。  岑非魚招來自己手下的十八名將領,以及白馬的心腹親信,共同商議行軍作戰的事宜。  陸簡消息靈通,做了一個推演行軍的沙盤。  白馬看不懂字,但陸簡為他詳細分說過,他便將地圖都記在了腦中。他和岑非魚先前已經分析過時局,此時並不多言,指著一座座城池,道:“鄴城、官渡、許昌連成一線,自此而西,各路諸侯以重兵占據城池,若無大的變故,至少三年以內,我們都不能過去。長江以南,是淮南王、楚王、長沙王、成都王的地盤,是我們可以撤退的方向。”  岑非魚點頭,道:“若想起兵對抗齊王,應當先在青、冀、幽三個北方大州活動,將鄴城、許昌攻下,自然進可攻、退可守。而後,慢慢蠶食齊王的老巢,積攢軍需,收編散兵遊勇。”  白馬:“但是,青州天師道眾甚多。”  岑非魚笑道:“咱們才多少兵?自不能強行攻城拔寨。先前已說過,齊王的重心已移至洛陽,你看他派兒子們駐守鄴城、許昌等重鎮,即可知其意。青州最是沒人敢管,且天師道樹大招風,朝廷要先發兵平亂,有他們擋著正好。”  白馬:“澹台睿明在館陶起兵,就是鄴城東麵數百裏,他一定會先攻鄴城。鄴城守將是齊王的兒子、濟陽王梁信,他沒帶兵打過仗,但齊王疼愛他,定會給他派大量兵力。此戰勝敗倒不好說。”  岑非魚:“勝敗乃兵家常事。若此戰敗北,則南渡黃河,迂回至濟北,沿路攻城、招安,增兵增糧。若是輸了,就向東跑;若是輸了個底兒掉,就隻能跨河渡江了。”  眾人各抒己見,一直說到天幕落下,才開始吃飯。  岑非魚朝坐在自己對麵的幾名武士揚了揚下巴,告訴白馬:“祁元亮、孫英傑、李建元、封慶、馮明,原本他們都是你父手下的將領。如今將要起兵,你沒上過戰場,我將三百白馬軍舊部都交給你,讓他們幫你整軍帶兵。”  “不行。”白馬攔住想要向自己敬酒表忠心的人,一本正經道,“諸位將士都是人,都有自己的心思。他們跟了你數十年,是覺得你值得他們追隨。你怎能一句話就把他們送到我的手下?岑非魚,他們信賴你,你就要多為他們考慮,平日打打鬧鬧無傷大雅,但在這般大事上,決不可兒戲。”  幾個人聽了這話,湊作一堆咬耳朵,不時發出一陣哄笑。  岑非魚怒道:“封慶!嫂子說話沒聽見麽?小聲嘀咕什麽?”  封慶瞪大眼睛,忍著笑,答道:“沒什麽,噗!沒什麽!”  岑非魚扯下一隻靴子,照麵扔向封慶,道:“有屁就放!別等老子過來打你。”  封慶憋不住了,終於笑出聲來,道:“他們說,白馬英銳勇武,卻不像你那樣瞎胡鬧;權智英略,又不像少主那樣成天板著個臉。看來看去,倒像是你跟少帥生的兒子。馮明還、哈哈哈還說,你、你怕不是個女人吧?哈哈哈哈!”  眾人發出一陣爆笑,胡亂拍打著桌子板凳。  “什麽亂七八糟的,說正事!”岑非魚老臉發紅,一拍桌子,讓眾人安靜下來,“是我考慮不周。但你雖聰明,可畢竟沒上過戰場,若我兩個分兵,你免不了是要吃虧的。”  白馬明白岑非魚的用意,道:“那就請封大哥和馮大哥帶一百人過來,老兵帶新兵,也教教我如何行軍作戰。”  “沒問題!”封慶麵龐黝黑,一笑起來便露出一口整齊的白牙,模樣十分憨厚,人也很開朗,他摟著馮明,拍著胸脯道,“白馬能看上我倆,那可是覺得咱比他們強!”  於是,一幫人就“白馬是可憐你們沒人要”還是“白馬是怕挑到模樣太英俊的,二爺會不放心”吵開了。  白馬累了一天,沒什麽力氣玩笑。匈奴鐵騎屠他部族的畫麵,常常在他腦海中浮現,他打心底裏不喜歡打仗,麵對難以預料的將來,心中不免踟躕。但看著眾人打成一片,他忽然覺得很快樂,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自己這一路不都是這樣過來的?  酒足飯飽後,岑非魚叫人抬來一口箱子。  箱子上布滿了灰塵,銅鎖仿佛都已經化成一塊,像是已有許多年沒打開過了。  岑非魚一掌劈開銅鎖,被揚塵嗆得咳了幾聲,眨了眨眼,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副亮銀盔甲,對著白馬比了比,道:“剛剛好。”  白馬好奇,問:“這是什麽?”  岑非魚:“趙老將軍親手所製,我和你父親各有一副。當時我們年紀太小,尺寸不合適穿不上。老將軍說,這是為我們以後準備的,等到我兩長大當上將軍,並肩作戰時穿上,隻是威風就足可以殺敵。”  白馬先伸出一根食指,蜻蜓點水一般,用指尖在紮盔的毛羽上輕輕碰了一下,便像是摸著火舌似的,往後一蹦退出好遠,喊道:“真的是盔甲!”  “就隻是盔甲!”岑非魚拿著手中的盔甲,隨手晃了兩下,麵上笑意洋洋,“精鋼輕甲,重二十五斤。我多希望你永遠用不上它,可如今情勢如此,我卻留它不住。小子,過來瞧瞧你爺爺的手藝!”繼而伸出一手,屈起食指,把紮盔敲得當當響。  白馬做賊似地走近前來,摸了摸紮盔上的白色羽毛,興奮到雙眼仿佛能放出光來,問:“我看過別人頭盔,上麵插的都是鶡雞毛。這副盔甲既漂亮又輕巧,連紮盔上的毛都與別人不同,這是什麽毛?”  “老將軍說他鑄甲時,曾有一隻白孔雀從西天飛來,停在他的房頂上,落下兩根毛羽。”岑非魚看白馬那興奮又小心的模樣,覺得可愛極了,忍不住要逗他,忽然把手一鬆,“不過,他常常胡亂編故事給我和大哥聽,我覺得他是騙我們好玩。”  “你幹什麽!”白馬措手不及,將盔甲一把抱在懷裏。  岑非魚捧腹大笑,指著白馬喊道:“我的小侯爺!鋼片細密,尋常刀劍都砍不破,還怕被你給摸穿了、碰壞了?瞧你那點兒出息。”  “我也有自己的戰甲了!”白馬開心得很,懶得理會岑非魚,兀自抱著盔甲跑回房裏,站在鏡前戰戰兢兢地試穿,經過艱難地嚐試,終於將整副戰甲穿戴好。  白馬穿著戰甲,在銅鏡前大步走動,忽然抬頭望向鏡中,喊道:“眾將聽命!”等了片刻,自然沒有回應,他便屈指將紮盔敲得當當響,笑道:“原來真就隻是一副盔甲。”  岑非魚躲在窗外,拍著窗欞哈哈大笑。  白馬發現有人偷看,臊得惱羞成怒,一把扯下鋼盔朝那混賬玩意兒砸去。  岑非魚接住鋼盔抱在胸前,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喊:“大將軍謀殺親夫了!”  第二日,岑非魚和白馬帶領著兩千餘兵士,從清河出發,半日後行至館陶。  澹台睿明親自出城相迎,為二人擺下了一場接風宴,言及兩人來得實在及時,自己明日就要動身前去攻打鄴城,正好讓他們作開路先鋒。  岑非魚一口答應下來,對白馬說:“明日就讓你見識見識二爺的厲害!”  尾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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