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幾個人圍桌而坐,吃一頓豐盛的午餐,吃過飯後曬曬太陽,一日又過半。  周望舒閑來無事,隻知道打坐。  檀青偷偷走到他身邊坐下,與他並排打坐,偷瞄周望舒一眼,見對方神色無異,便定下心來。他心思單純,雖武學天賦平平,但一步步穩紮穩打,進步倒也不算慢。  周望舒感覺到檀青已沉澱下來,睜眼看了看他,而後繼續吐納調息。  白馬從未來過南方,對任何事物都充滿好奇,在院子裏看花,看書,看燕子叼著枯白的幹草,飛到屋簷下搭窩。  岑非魚坐在地上,拿昆侖派老掌門親手打造的寶刀“雲上天”削竹簽,三兩下功夫,變戲法似的編了兩個竹鬥笠,跟白馬一人戴一個遮陽擋雨,牽著手跑到野外玩耍。  此日,兩人走到歸居不遠處的一顆桂花樹下歇涼。  他們並排蹲著,捧著臉看滿地新鮮的落花。  白馬笑道:“一到秋天,草原上的青草就變成一片枯黃,西北風吹來沙塵,湖泊日漸萎縮,有時候一滴水都不剩。未知南方這個時節,竟到處都是綠的,當真有趣。”  岑非魚感慨:“鬆柏常青,不知四季。草原有草原的壯美,江南有江南的明秀,黃沙堆裏雖荒涼,卻更顯得綠洲生機勃然。”  白馬好奇,問:“你見過綠洲?”  岑非魚長舒一口氣,道:“做過先鋒,探過沙漠,幹渴時遠遠望見一點墨綠,簡直如獲新生。綠洲裏的花木水草,對迷失的旅人而言,都是上天恩賜的瑰寶。”他側頭看著白馬,墨黑的濃眉一挑,眉峰如山巒,“如同你之於我。”  “從前,我聽人說‘秋盡江南草未凋’。”白馬別過臉去,閉眼任秋風輕撫臉頰,“此刻惟願,你也不老,我也不老。”  岑非魚眼神閃爍,哂笑:“哪有人不老?往後與我合葬如何?”  白馬起身,負手踱步,賣起關子:“我要想想,須得深思熟慮一番。”  岑非魚把白馬撲倒在地上,帶著他一路滾到桂花堆裏:“你還要想?”  白馬捧起一把桂花,灑在岑非魚臉上:“當心我現在就把你埋了!”  兩個人打打鬧鬧,滾得滿身落花,白馬終於投降:“好好好!”  岑非魚心滿意足,開始在地上撿桂花。  白馬站在一旁,扯起衣袍,接著岑非魚扔來的花,兜住,問:“晚上吃這個?”  岑非魚憤憤不平,覺得白馬對食物的喜愛,一直都遠超過對自己的喜愛,忍不住跟幾盤菜爭風吃醋:“自你我相遇後,我何曾讓你餓過肚子?怎一天到晚隻想著吃的?”  白馬卻不聞醋意,問:“炒著吃嗎?”  “拿來釀酒!”岑非魚無語,“桂花酒,香甜不醉人。咱們釀個十幾二十壇,五十年後喝它個江洋翻覆,長醉不醒。到時候便相互抱著,一起滾進棺材裏。”  白馬剛剛有些感觸,肚子卻骨碌碌響了起來,摸了摸鼻子,道:“我餓了。”  “回去就給你做飯吃。”岑非魚搖頭歎氣,“唉!這輩子就跟個飯袋過活了,鮮花插在牛糞上,小牛犢子吃老草,想想真是意難平。”  白馬翻了個白眼:“酒囊就好到哪裏去?”  岑非魚聳聳肩:“酒囊配飯袋,這不正好麽?”  兩個人說著說著,又打了起來,糾纏到一起,黏黏糊糊地滾來滾去。剛剛撿好的桂花灑了一地,又是一場白忙活。  白馬踢開岑非魚,忽然想起什麽,問:“我用周將軍的那招,如何?”  岑非魚呸地一下吐掉嘴裏的樹枝,問:“什麽?”  “讓開點,當心血濺你一身。”白馬努努嘴,示意岑非魚靠邊站,回憶起在周瑾舊宅中看到的八卦符文,雙手一左一右,比照符文各劃了一圈,繼而向前方用力一推,使出一式雲嵐天元掌。  一股強大的真氣自白馬丹田升起,隨他手中動作被釋放,若有實質地揚起滿地落花。  花隨風舞,最終聚在一團,被白馬用真氣托舉著,移到自己身前翻過來的鬥笠上方。  岑非魚心下驚異:他竟有這樣的天賦!不行,我可要打擊打擊他,讓他戒驕戒躁。他想著,壞笑起來,彈指一揮,用一顆石子打亂了白馬的真氣。  桂花砰地一下散開,浮空下落,其中露水映日閃爍,星光點點。  白忙活了。白馬幾欲抓狂:“岑非魚!”  岑非魚躲到樹後,隻探出個腦袋來,道:“餓了麽?回去吧,奴家給你做飯。”  白馬雙手抱胸,一屁股坐在地上,不動了:“五十年後,我要喝桂花酒。”  岑非魚抓了把頭發:“好!”  於是,白馬悠閑地躺在地上,時而吹吹尺八,時而閉眼淺眠,像個放牛的牧童。  白馬歎道:“我的功夫,什麽時候才能像你一樣好?”  岑非魚道:“這幾日養好傷,九月,我開始教讀書,教你大哥的功夫,《白馬槍法》正與你同名。十一月,帶你去十二連環塢踢館玩兒。十二月想做什麽?到時候天冷了,咱們窩在歸居裏,每天都在床上抱著吧。”  白馬無語:“去你的!”  岑非魚撓撓頭:“你說什麽,就是什麽吧。一月給你過生辰,我那時說過要送你一份大禮,記得麽?”  白馬漸覺困意襲來,隻想到自己與岑非魚在青山樓中重逢的那夜,岑非魚說過……他不禁臉一紅,撇撇嘴,故意問:“吃的?”  岑非魚搖頭失笑。  白馬說著說著,睡著了。  岑非魚趴在地上,老牛似的勤勤懇懇,一顆顆撿著桂花,時不時偷偷親一口白馬,然後便似成了精的山雞,瘋狂地在地上啄花。  白馬睡眼惺忪,被岑非魚拎起來了背到背上,手裏被塞了個裝滿桂花的鬥笠。他便趕牛似的,趴在岑非魚背上“嗚咯咯”地催。他一時興起,把倒著的鬥笠放在岑非魚腦袋頂上,囑咐他好好看路,不要弄翻了。  岑非魚認命地“哞哞”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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