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沒有人?快來幫忙!救人啊!”韓韶軍無助地大喊,可漆黑的暴雨中連半個人影都沒有。那一刻韓韶軍無比真切地感受到:他不能失去薑辰!腦海中全都是薑辰。捧著小貓央求自己養的薑辰,陽光下揮舞著網球拍朝氣蓬勃的獎懲,燈紅酒綠中斜倚在牆邊微笑的薑辰,生氣時雙目通紅的薑辰,還是做愛時大汗淋漓性感誘人的薑辰……韓韶軍忽然發現他的生命早已被這個叫做薑辰的人占據,好的,壞的,全都是他,人生的每一個拐角,全都有他的影子。盡管他是那麽的不講道理,盡管他曾經做出那麽傷人的事,盡管他總能惹自己生氣,可當這人躺在車裏奄奄一息時,韓韶軍忽然覺得什麽都不重要了,隻要他能活蹦亂跳站在跟前就好,隻要他現在能睜開眼睛說一句話,韓韶軍什麽都能不在乎。他是被困在網中的小蟲,他極力想要掙脫,可當這張困住他的網有了崩壞的跡象,他意識到,他並不想這張網消失。腦海中不斷湧現出一些破碎的畫麵,發生在眼前的車禍與三年前車禍的片段交織在一起,韓韶軍的頭疼得快要裂開,好像埋進了一串鞭炮,不停地在大腦裏爆炸。如果薑辰死了……韓韶軍的人生也將就此失去光彩。這一可怕的念頭出現,韓韶軍像在墜落無盡深淵。痛!頭痛!心痛!韓韶軍拿石頭往自己腦袋上砸,試圖用外界的疼痛來抑製體內的痛楚。他丟開石頭,跌跌撞撞地跑回院子,尋找能砸開車窗的東西。密集的雨點打得他睜不開眼,他胡亂擦掉水珠,慘白的臉沾上了一大片淤泥。樹下有堆花匠沒及時收拾的工具,韓韶軍幸運地找到一把鐵鍬。衝回車旁,他舉起鐵鍬朝車窗薄弱處猛砸了幾下。堅固的車窗碎成蛛網,韓韶軍丟掉鐵鍬坐在地上,用腳將車窗蹬開。“薑辰?薑辰!”韓韶軍又喊了幾聲,將手伸進去拽人。車窗邊緣沒有清理幹淨的玻璃在他手臂上留下數道血痕,可他全然不覺,幾乎把半個身子都探了進去。這時,兩道強烈的燈光由遠及近穿透雨簾,一輛車駛過,急停在一旁,立刻從車上跳下一人。“韶軍?”呼喊聲驚訝中又帶著疑惑。再熟悉不過的聲音,讓韓韶軍停下了所有的動作,他怔了幾秒,剛鑽進車裏的上半身又退了出來,驚愕地回頭。眼前的人雖然也被雨淋了一身,可還是英俊瀟灑,風度不改,不是數分鍾前跑出去的薑辰還能是誰?“薑辰?”奇跡發生了,韓韶軍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剛剛還在祈求上天,把薑辰完完整整地還給自己,眨眼間的工夫,薑辰人就出現在了麵前。究竟是幻覺還是捉弄?如果這個人是薑辰,那麽車裏的人是誰呢?韓韶軍探身一看,昏迷在車中的完全是一個陌生人,不論是身材還是衣著,都與薑辰完全不同,就連這輛車除了是寶藍色的,與薑辰的車也截然不同。為什麽剛才會連車都看錯?為什麽剛才會把一個路人當成是薑辰?當車禍發生的刹那,韓韶軍的大腦就是混亂的。“車裏是誰……”“薑辰!”不等薑辰問完,韓韶軍撲了過來,一把抱住薑辰,力道之大,差點把人撞翻。“薑辰,你沒事!太好了,你沒事太好了!”狂喜湧上心頭,韓韶軍從他的臉摸到他的雙臂,確認他從上到下都是完好無損的,失而複得的心情令他失態。他以為他要死了,就像三年的父親一樣,同樣的慘劇韓韶軍無法再承受兩次,最親近的人以同樣的方式離開,就好像在韓韶軍尚未愈合的舊傷上再割上一刀。幸好,上天垂憐,沒有讓薑辰出事。這一刻,韓韶軍覺得薑辰沒那麽招人嫌了,沒有什麽能比他活著更好的事了。薑辰一看便明白了是怎麽回事,韓韶軍毫無保留的擁抱讓薑辰心緒激蕩,期待了許久的親密接觸竟然在意外下獲得,所有的憤怒和委屈都在這一抱之下煙消雲散。他是那麽在乎自己,他的悲傷與喜悅全都源於自己,還有什麽比這個更加重要?“別哭,別哭,我沒事。”薑辰回抱住他,拍拍他的肩膀。我哭了嗎?韓韶軍心想。雨水早已將他的臉打濕,是淚水還是雨水他早就分不清了,或者說也不太重要了。就好像過山車從最高點衝向地麵,雖然一塊石頭落地,但心髒還是被揪得抽痛。失而複得,讓韓韶軍不得不承認,這個人是他生命裏極為重要的人,是一個不惜一切代價要守護的人,哪怕很多方麵與最初的想象有所偏差,可畢竟是一手塑造出來的,無論如何都不舍得丟棄。如同一個親手製作的模型,就算與圖紙有差異,可還是不忍丟棄,甚至還想擺在櫥窗裏展示。從小到大韓韶軍隻喜歡薑辰一個人,沒有別的戀愛經驗,在愛的世界裏沒有絕對的對與錯,在薑辰改變了韓韶軍命運的同時,韓韶軍也無時無刻不在影響薑辰,誰有能說這影響是好是壞?“你怎麽流血了!”薑辰看見他右臂襯衫的袖子上斑斑點點的血跡,心痛地急吼。韓韶軍搖了搖頭,將臉埋在薑辰肩頭,任由狂喜和慶幸將先前的恐懼衝散,薑辰的出現抽走了他所有的力量,他已四肢發軟隨時會癱倒。磅礴的大雨將他們包裹,車前的燈光映照出他們在雨中的身影,即使天崩地裂也沒法將他們分開。他們的命運早在相遇的刹那糾纏在了一起,注定要互相傷害互相救贖。“唔……痛……”微弱的聲音在暴風雨中幾乎弱不可聞,車裏人的意識稍稍清醒。抱在一起的兩人從大喜大悲中反應過來,才想起還有一個人被困在車裏。“快點救人!”“你退開,我來。”薑辰把韓韶軍撥到一旁,探身救人,好不容易把人從車裏拖出來,抬上薑辰的車,三人趕往醫院。雖然被淋了一身的雨,又莫名其妙救了一個出車禍的人,但是薑辰心裏其實是竊喜的。薑辰總是把韓韶軍喜歡他掛在嘴邊,他堅信著的,或者說他以為自己是堅信的,但實際上在內心深處,總有一個微弱的聲音在提醒他,也許一切隻是他的幻覺。小的時候,韓韶軍就是他們三個人中最討人喜歡的,為人謙和,待人禮貌,長大了更是出類拔萃,繼承家業將公司管理得井井有條,在父親過世的情況下,將上上下下裏裏外外的關係打理得妥妥當當,看著他們長大的叔伯們無不對他交口稱讚。這麽一個優秀的人理應像社會上大部分人所期待的那樣,娶一個優秀的女人,組建一個美滿的家庭,再生一個活潑可愛的孩子,可偏偏喜歡自己。薑辰不遲鈍,他時常能感覺到韓韶軍對自己的好,超過了一個好兄弟的界限,他認為自己同樣是個優秀且獨一無二的人,和韓韶軍站在一起絕對是賞心悅目,他是如此驕傲,以至於理所當然地享受著韓韶軍的溫柔,但偶爾也會懷疑,“喜歡”兩個字會不會隻是韓韶軍隨便說說的?畢竟他當年出國一走就是十年,畢竟他會對自己以外的很多人好,畢竟他韓家那麽大的家業,需要有人去繼承。喜歡,在很多東西麵前,根本不堪一擊。但是今晚,他確定了。他看到韓韶軍在為自己哭泣,因為一場並不存在的車禍,哭得泣不成聲。還有什麽能比看到人因為擔心自己到痛哭更能滿足虛榮心的呢?看吧,他喜歡我,喜歡到不能沒有我!出門的時候,薑辰是心懷怨憤的,但現在他快樂得衝上了雲端。趕到醫院,把人送去救治,薑辰催韓韶軍也去處理傷口,他的手臂被劃破,雖然傷口不深但很長。韓韶軍皺著眉頭捂著手臂不願去,但薑辰哪能容他拒絕,硬把拖去清洗傷口。當韓韶軍卷起袖子時,薑辰看見了他布滿疤痕的右臂,剛才還飛揚的心瞬間沉到穀底。惶恐徹底將他席卷。“你的手怎麽回事?”第56章 強光下, 被牽拉的皮膚匯合成一條長而醜陋的疤痕,橫貫在韓韶軍血跡斑斑的手臂上, 觸目驚心,當韓韶軍卷起袖子後, 薑辰發現他的右臂看上去比過去來得幹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