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辰幾乎是跳下車的,喜悅從頭發絲裏冒出來,摟住韓韶軍的肩膀就往裏帶。很多人都說薑辰並不太好相處,個性驕傲眼高於頂,脾氣也大,跟著他的人大多有求於他,眾星拱月般捧著他,這也使得薑辰更加目中無人。但是從小到大,韓韶軍一直認為薑辰實在是太好哄了,一方麵是喜歡他所以慣著他願意哄他,另一方麵也是因為薑辰那點性子一摸就透,塞顆糖就高興,哪有旁人說得那麽難伺候。韓韶軍有時候甚至覺得,薑辰在發脾氣的時候,隻要摸摸他的頭發他就能消氣,就看韓韶軍願意不願意。薑辰是個自我中心主義重症患者,蕭進總說都是韓韶軍寵的,韓韶軍起初是不承認的,他哪有那麽大本事能影響到薑辰的性格,但說多了,韓韶軍也開始懷疑。他懷疑自己是不是從某種程度上樂於見到薑辰的自我中心,一種隻有我能掌控他情緒的近似變態的占有欲。薑辰出身優渥,同輩中能與他平起平坐讓他正視的人不多,蕭進算一個,但他心思多又自由散漫能約束好自己不害人就不錯了,韓韶軍算一個,但他從來都是以薑辰為先,以至於薑辰潛意識中認為連韓韶軍這樣的人都順著我,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麽能違逆我,毋庸置疑我永遠是正確的。兩人站在門口,薑辰沒有開門先指了指門鎖:“錄指紋。”韓韶軍側目。“錄個指紋啊,我一個人住萬一有個三長兩短你也好來救我。”“胡說八道!”韓韶軍當即喝斷他,暗罵薑辰真是沒有輕重,為了騙個指紋,這種咒自己的話也能說出口。薑辰百無禁忌抓著韓韶軍的手指就往傳感器上按。門打開走進玄關,薑辰攔住韓韶軍:“你先別進來,等我一下。”薑辰鞋子都沒脫直接往裏跑,也不知道他在忙什麽,就看他上上下下跑了一圈,接著是幾聲貓叫,然後聽到他在自言自語:“乖乖的,不要亂跑。”語氣是寵溺的,也是絕無僅有的,很難想象薑辰這麽個人會用這種語氣說話,但確實是發生在眼前,韓韶軍聽了不由自主地笑。“過來看。”薑辰獻寶似的拉著韓韶軍往裏走。薑辰的家裝修得比較平常,有的地方還有點舊,看上去在購買後沒有重新裝修過直接沿用了前一位屋主的家居,唯獨有一樣東西特別顯眼,韓韶軍一眼就看見了薑辰給奶油包打造的貓窩。這已經不能稱之為貓窩了,貓別墅都不足以形容,實木框架,六麵都是玻璃的定製貓窩占據了整整一麵牆,軟梯跳台俱全,人都可以睡在裏麵別說一隻貓了。薑辰解釋道:“我本來不想裝籠子的,但是我考慮你總得來看它,既然不能抱它,那隔著玻璃也是好的。”奶油包雖然被關進了籠子,但因為籠子太大,它根本感覺不到。它翹著尾巴跳上貓塔,好奇地透過玻璃看外麵的兩個人,粉紅色的肉爪子搭在玻璃上,黑水晶似的眼眸映照出兩人並肩站立的身影。韓韶軍的心快要融化了,自奶黃包死後他一度覺得身邊空蕩蕩的,在發現自己對毛發敏感後不得不斷了再養隻貓的念頭,但現在一隻與奶黃包一模一樣的小貓出現在眼前,他無法再控製住喜愛之情。“稍微抱一會兒也沒有關係的。”“不行!絕對不行!能不碰盡量不要碰!”薑辰是被嚇怕了。韓韶軍伸出一根手指,隔著玻璃抵住奶油包的肉爪,渾身上下散發著柔軟溫暖的氣息,他的頭微微低垂著,露出漂亮的頸部曲線,白淨的肌膚在陽光下泛出珍珠般的光澤。薑辰看得移不開視線,明明韓韶軍隻是穿著普通的西裝,但薑辰覺得他無時無刻不在引誘自己,尤其是這段脖子性感得讓人暈眩。等薑辰反應過來的時候,他的唇已貼在了韓韶軍的後頸上,唇瓣觸碰到微涼的肌膚,就像一隻蝴蝶輕輕地落在一朵嬌豔的花上。明明是一觸即離,卻如同一滴涼水落入滾燙的熱油,刹那間爆發,濺起無數火熱的油。韓韶軍跳了起來,幾乎撞到玻璃,捂著後頸,不可思議地瞪著薑辰。輕薄一般的舉動,讓韓韶軍羞惱交加,但薑辰毫無愧色:“別那麽大反應,戀人之間有點親密的舉動,不是很正常嗎?”他又把這套說辭搬了出來,韓韶軍沉著臉糾正:“我們不是戀人。”沒想到這回薑辰沒有反駁,反而聳了聳肩:“你一定要這麽說,我也沒有辦法,但就算不是戀人,至少也是兄弟吧。”見薑辰退讓且說得誠懇,韓韶軍也不好再駁斥什麽,剛想順著他的意思說幾句,突然之間一個警惕,察覺了薑辰話術中的陷阱。拆屋效應,人的心理習慣於選擇折中,當一間屋子太暗,提出想要開一扇窗戶,大家一定是不允許的,但如果先提出拆掉屋頂,等大家極力反對後,再提出開一扇窗戶,大家就會妥協同意。薑辰就是這麽做的,他在明知韓韶軍會抗拒的情況下還反反複複強調“我們是戀人”,又在適當的時候說“還是兄弟”,韓韶軍一旦鬆懈就會承認,也就保住了“兄弟”的位置。人都是一步步退讓的,有了一次妥協就會有第二次,甚至無意識地讓步,薑辰對於那日的絕交念念不忘,絞盡腦汁進攻韓韶軍的心理防線。但是韓韶軍反應過來了,什麽都沒有說,氣氛一時過分安靜。薑辰暗叫糟糕,但沒有表現在臉上,好像剛才真的隻是隨口一言,又拉起韓韶軍的手:“走,我還有一樣東西給你看。”第54章 走進房間,韓韶軍發現這間屋子與他舊居的模型工作室幾乎分毫不差, 最醒目的就是屋中間的工作台, 在一堆零件中, 是拚搭了一半的千年隼。“這是?”韓韶軍的手指虛撫過未完成的模型,塑料泛舊,透著陳年的氣息, 縫隙裏還有經年累月積累下來的灰塵。“我去你以前那個家了,幸好你沒換鎖。你把這模型像丟垃圾一樣丟在院子裏,我看到就拿來了。”薑辰抱怨道, “我費盡心思買來送你的禮物就這麽被你扔了,你可真夠狠心的。”那年車禍後, 心灰意冷的韓韶軍回到家看見這模型就心寒, 但是又處於某種自己也說不清的心態沒有直接扔了,於是胡亂打包往院子裏一塞, 沒想到又被薑辰翻了出來。薑辰語氣幽怨, 在他口中好像真的變成了一個負情負心的惡人,韓韶軍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反駁他, 甚至忘了質問為什麽他會跑到自己舊居去。好在薑辰見好就收,拉著韓韶軍坐下, 拿起一塊零件往拚裝圖上比:“這些天我空下來就在拚。雖然慢了點但發現還挺好玩的,沒我想象中那麽無聊。”當年千年隼曾被薑辰踹裂過一次, 所以很多部件都散了,薑辰又是新手,僅憑一張拚裝圖很難將模型修複, 所以眼前的千年隼比多年前扔掉時沒有多少差別,但是薑辰能有這個心著實令人意外。韓韶軍指著圖紙:“在這兒。”薑辰衝韓韶軍笑,他的臉英俊得無懈可擊,笑起來更是兼具了男孩的陽光燦爛和男人的性感成熟,韓韶軍從少年時期就瘋狂迷戀這張臉,如今這張臉日臻完美,叫人如何能守住心神?“我們一起拚。”薑辰往零件上抹膠水。他們並肩而坐,近得能聞到彼此身上的淡香。他們有多久沒有一塊兒做同一件事情了?記憶在長久的別離和悲傷中模糊,就像一幅被浸泡在水中的畫,顏料從畫布上分離,化作浮光掠影,被流水衝淡。“這玩意兒太小了,我手指太粗,你幫我一下。”薑辰嚐試性地把零件往模型上比了一下,不敢往上放,說著把零件塞在韓韶軍手裏,把模型向他一推。韓韶軍下意識地接過,左手扶著模型右手捏著零件,可在粘合時右手突然不受控製地劇烈顫抖,無論如何都無法準確地將零件對準。在薑辰的印象中,韓韶軍的手從來都是靈活穩定,尤其是在拚搭模型時,無論多細小的部件,鑷子一夾一按,精準無比。可現在……薑辰想起丁穆炎臨走時對他說的話,眉頭擰成川字:“你的手怎麽了?”韓韶軍手一顫,零件落在桌上,表情是說不出的詭異:“太久沒做模型,手不穩。”薑辰怎麽可能放過他:“為什麽你現在改用左手了?”韓韶軍的眼神驟然變冷:“鍛煉右腦。”薑辰一直以為隻有自己會胡說八道,沒想到韓韶軍胡說八道起來絲毫不遜於他。還想再問什麽,韓韶軍已扭頭看向窗外,分明是一副不想多說的樣子。天空毫無預兆地驟然昏暗,醞釀著一場暴雨,不過幾分鍾的工夫,烏雲壓頂,滾滾悶雷從天邊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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