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一隊保鏢魚貫而入,鐵塔似的沿牆而立,隨後又在一人的陪同下,來人大步流星,器宇軒昂地快步走進病房,表情嚴肅沉重。被薑韓救下的那人連晃帶跳地蹦回床上坐下,擺出一副乖巧的樣子。來人在那人麵前一站,垂眸一掃,先是摸了摸他綁著繃帶的頭,再蹲下身子,小心翼翼地捧起同樣纏著繃帶的腳踝左看右看。那人擺出一張嫌棄臉嘖了一聲:“別看了,你能看出什麽呀?”後者就著下蹲的姿勢抬頭橫了那人一眼:“你是不是想嚇死我,然後繼承我的遺產?”那人笑得陽光明媚:“季爺你長命百歲我才有錢花呀。”作者有話要說: 出場兩個路人配,是我舊文《賤》的主角,相信看過這篇文的讀者一看他們對話就能看出來~~第57章 來人名叫季元熙, 他家世顯赫,經營的集團公司橫跨多個行業。不論是韓韶軍還是薑辰都認識他, 或者說在這地界稍微上點層次的都認識他。韓韶軍一看到他,便想起這個出車禍的不是別人, 正是季元熙養的小情衛子陽。“季董, 沒想到是你的人, 還真是巧了。”韓韶軍主動上前打招呼。季元熙也是認識韓韶軍和薑辰的,握過手之後還親熱地拍拍他們肩膀:“太感謝你們了,多虧遇到你們否則不知道會有什麽嚴重的後果。虛的話我就不多說了, 我欠你們兩個一回, 以後有什麽需要, 盡管開口。”這話看似普通,但從季元熙這樣的人口中說出來, 分量絕對不一般, 過去韓韶軍他們與他並沒有太多的來往,現在因為這場意外有了交集。“順手而已, 換成是別人, 我們也會救的。”韓韶軍客氣道。季元熙掃了韓韶軍的打扮和薑辰手裏一袋子被塞得像鹹菜一樣的西裝,擺了擺手, 示意這份情他承下了。“我們先走了,韶軍他受了點傷, 需要休息。”薑辰還惦記著韓韶軍的胳膊。“江海,送送他們。”季元熙吩咐道。最後跟著季元熙進來的保鏢做了個請的手勢,送兩人離開醫院, 走出病房時,韓韶軍還聽見季元熙吩咐身邊的人:“你去查查這事究竟是意外還是別的什麽。還有物業,投訴物業!就在小區裏麵出的事,連個人都沒有,要不是遇到好心人,死了都沒人知道……”坐在床上抱著枕頭裝乖巧的衛子陽聽到這句話一下子跳起來了:“季元熙你怎麽說話的?盼著我死?我死了你好另尋新歡是吧?”“小乖乖,你可得好好活著,你死了沒人花我的錢我都沒有賺錢的動力了……”人走遠,聲音漸輕,戚戚促促化作耳語。薑辰送韓韶軍回家,一路上他們都沒怎麽說話。薑辰時不時拿餘光去掃韓韶軍,他很想說點什麽來緩解兩人尷尬的氣氛,但始終不知道該如何開口,或者幹脆趁某一個紅燈,把人抱在懷裏,但終究還是沒能鼓起勇氣。車駛回小區,在經過薑辰家門口的時候,他減慢了車速偷偷瞥了眼韓韶軍,他想把人弄回家去,但韓韶軍目視前方沒有任何反應。薑辰隻得作罷,踩了下油門,開向了韓韶軍家。難道就這麽把人放跑了?因為這場意外,兩人的關係好不容易有了緩和的跡象,是否應該一鼓作氣把人拿下?還有他的手臂,那麽的觸目驚心,隻要一想起來就心慌意亂,一股股酸澀堵得人喘不過氣來。短短數百米,薑辰心中千回百轉,不知該如何是好。小心翼翼地把人送到家門口,薑辰仍然心有不甘,一把拉住轉身要進門的韓韶軍:“韶軍。”韓韶軍看了薑辰一眼,又看了眼被他抓住的右臂,皺起了眉頭。一不小心又捏疼了他受傷的右手,薑辰慌忙放開:“我不是故意的。”韓韶軍點了點頭,沒有說話。薑辰充滿了無力感,他希望韓韶軍痛了就喊,生氣了就叫,甚至寧可被揍一頓,而不是明明疼極了,還沒有任何反應,最多隻是皺一下眉。為什麽在經曆了傷痛之後,他還能如此平靜?麵對這樣的韓韶軍,薑辰不知所措。“那……”薑辰艱難地開口,“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再來看你。”韓韶軍又沉默地點了一下頭,跨過門檻,厚重的大門切斷了兩人的視線。薑辰在門前站了許久,肩膀垮了似的耷拉著,拖著沉重的步伐離開。這麽一折騰回到家已是深夜,韓韶軍懶洋洋地坐在沙發上。回憶這一下午發生的事,韓韶軍心緒難平。一下午仿佛又把一生走了一遍,從少年時期一起喂養貓咪的溫馨甜蜜,到長大爭執後的離開,從感情的猶豫不確定,到曆經生死後不再逃避的淡然,這短短的幾個小時是他濃縮的一生,飛速地在眼前滾了一遍。韓韶軍摸黑推開一扇門,房間裏擺滿了他的模型,淡藍色的月光透過落地窗戶,照亮了房間中央的大型島嶼模型。樹林鬱鬱蔥蔥,精細到每一片樹葉,風吹動薄紗窗簾,樹林仿佛也在微風中沙沙搖擺,精致的莊園靜靜地坐落在島嶼的一側,不落半點塵埃,仿佛隨時隨地迎接主人的入住,小巧的船隻停靠在港灣,仿佛下一刻就能揚帆起航。他並不確定做這個模型時,心裏在想什麽。也許薑辰說得對,這是他的nevend,他將自己對生活全部的美好希望都傾注在了這座島上,當他將比指甲蓋還小的鬱金香插入仿真泥土中時,他會想象某個悠閑的午後與心愛的人曬著太陽散步,當他為遊泳池注入凝膠時,他會想象他一邊喝著檸檬水一邊欣賞人在水中矯健的身姿,當他將小網球黏在網球場時,他會想象某個人在球場上奔跑的身影。那個人不是別人,正是薑辰。但現在,他的手已無法再製作模型了,隻要一拿起鑷子就不住地顫抖。右臂隱隱刺痛,可這點點痛比起當年穿骨之痛又算得了什麽呢?當感情撕掉偽裝後,再一次直白地呈現在眼前,承認是一回事,可接受又是另一回事。薑辰回到家中也是疲憊萬分,跟韓韶軍吵架後,他的車剛開出小區就後悔了。好不容易把人請到家裏,順著他哄著他不好嗎,為什麽就控製不住脾氣呢?於是考慮再三還是把車開了回去。他無比慶幸做出這一決定,否則他將會錯過韓韶軍誤以為自己車禍時失控的一幕,丟開了所有的掩飾,敲碎了堅硬的外殼,再次露出柔軟溫柔的內心,他是那麽的在乎自己,多年來從未改變。可隨之而來的真相又讓人應接不暇,手臂上長而寬的疤痕像一把刀一遍一遍淩遲著薑辰。薑辰走進工作室,坐在了千年隼模型前,拿起一塊零件,借著月光呆呆地看。想來這件模型也是曆經坎坷,從買來後就被封存十年,好不容易重見天日,拚了一半又被踩碎,然後又被丟在角落裏一丟就是三年,如今終於被找出來,有了完成的希望,那一雙巧手卻已經失去了拚裝的能力。這個時候,韓韶軍在做什麽呢?應該是已經睡了吧?薑辰默默地想。在當年的車禍後,在父親過世後,每一個夜裏他是如何度過的?在一千多個漫漫的長夜裏,他又會想到什麽?薑辰有一種矛盾的心態。他時常覺得韓韶軍一定愛死自己了,不管發生任何事情,分別多少年,這一點永遠都不會改變。可他有時候又會毫無緣由地去質疑,韓韶軍真的像他說的那樣喜歡自己嗎?明明他對別人也那麽好,明明老是在騙人。要是別的阿貓阿狗也就算了,興致來了就上床,沒興趣了就分手,管他真情還是假意。可這人偏偏是韓韶軍,是無法隨隨便便敷衍的韓韶軍,要是自己一頭栽進去,他反而抽身離開了,豈不是成了傻子?薑辰想不通,以至於他能冷漠絕情地離開,也能理直氣壯地回來,能肆無忌憚地耍賴,又能無憑無據地質疑,最終使得兩人身心俱疲。愛是一種藥石罔效的病,隻有遇到同一種病症的病友才能攜手相伴,否則要麽自愈要麽不治身亡,旁人無法插手。第二天,韓韶軍起得比較晚,醒來的時候天已大亮。他下樓正準備去廚房弄點吃的,聽到廚房裏傳來異樣的響動。還有點迷糊的韓韶軍頓時清醒了,今天是周末陳衛寧不會來,母親更不會招呼都不打一聲,還有誰會鬼鬼祟祟出現在家裏?莫非是小偷?好歹這裏是一片高級住宅區,小偷竟然猖狂到了如此地步?想到這裏,韓韶軍悄無聲息地從客廳裏拎起一個裝飾花瓶,掂了掂分量還挺趁手,然後慢慢地靠近廚房,準備給這個私闖民宅的不法之徒來個突然襲擊。廚房裏的人也不知道不是聽到了什麽聲音,幾步衝出廚房,韓韶軍慌忙舉起了花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