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霄的人顯然不能體會劍聖最後的慈悲,所以他們打得更起勁了,有的人還以為雲劍聖不過如此,自己再加把勁或許就能把劍聖當場擊敗,直到發覺劍聖手中古劍全部拔出,幾十年在江湖摸爬滾打的經驗才讓他們感到寒毛倒立,不過已經晚了···在領頭高手看來,陣中的劍聖驀地不見了,隻剩下一把劍,此劍為筆,天地為布,筆畫萬象自成世界,畫布展開,觀畫人不知身在何處。本是青雲大陣圍住了劍聖,眼下卻好似劍聖圍住了青雲大陣,青霄中人看不見劍聖,但能感到劍聖的劍,那是鋪天蓋地而來的劍,不可擋,無可擋。領頭之人長歎一聲,手中長劍頹然落地。歎的不是自己須臾斃命,而是自己遙不可及的武之極致。青霄一幹高手有的麵露癡相,有的閉目待死,還有的驚懼不已,已是大敗虧輸,但我不想停手,“是你們逼我的!”我惡狠狠地想。歸塵索命毫不留情,便在此時,兩團劍光擠了進來,是我再熟悉不過的“雲河星瀚”。我先在心中讚揚出手二人的勇氣,然後嘲笑他們自尋死路的愚蠢。果然,“雲河星瀚”在“人神共憤”之中飛速消解,二位劍客的要害盡數暴露在歸塵之下。此時寶劍嗜血,我毫不關心來人身份,反正一會兒變成了碎肉也分不清誰跟誰。可腦海一痛,我就隻好硬生生地撤了劍,即便激得胸中一陣氣血翻湧,也無法可想。這是王小柱在用他獨特的方式提醒我劍下留人。我鐵青了臉,道:“天生、天德,你們也要阻攔為師?”天生渾身大汗,囁嚅不言。他是沒見過王小柱這麽駭人過。天德渾身大汗,尚敢言語:“師尊莫怪,弟子無意為難師尊。”說罷指了指軟到在一旁的一名漢子。我仔細一看,這人不是剛才跑去報信的漏網之魚嘛,原來被天生天德抓了。看來倆徒弟是站在我這一邊的嘛。天德又道:“青霄崛起不易,還望師尊手下留情。”事情圓滿,我心裏樂開了花,早沒心思殺人了,於是身形晃動,將一幹死裏逃生的高手盡數敲暈,然後對天生天德道:“你們看好這些人,別讓他們到處亂跑。”天德躬身稱是,天生小心翼翼地說:“師父,閻師妹在大殿拖住了掌門師伯,恐怕堅持不了多久,師父幹什麽得趕緊啊。”我皺起眉,把事情的經過串了一遍,然後聞到了陰謀的味道:餘皮來通知,天生天德暗中相助,還有明珠丫頭絆住易雲樹,時機把握太巧怎麽看怎麽不對勁,必然有人幕後籌劃。用腳趾頭想也知道餘皮插了手,可要說動用天生天德,恐怕隻能是明珠了。餘皮和明珠貌似不合啊,此番究竟為何?“嘿嘿,管他們搞什麽名堂,報仇的目的達到就算功德圓滿。”我決定不再深究,矮下身子鑽入地牢。牢中昏暗,僅有通道盡頭的火把微光勉強照明,我卻走得順當,畢竟這裏對我來說依然記憶猶新。沒走多遠耳邊突然飄來了隱隱的笑聲,聽上去頗像南宮小藝。“怎麽還笑得出來?”我非常疑惑,當年王小柱也被囚於此,亦有自嘲苦笑,可南宮小藝的笑聲純淨爽朗,二者的境界實有雲泥之別,我不覺得南宮小藝的心性修為能到如此境界。心中好奇,我不禁加快步伐。地牢一點都沒變,想來劉仲奚死後無人修繕。轉過最後一個拐角,我又見到了那個熟悉的鐵牢,借著昏暗的火光,我看到南宮小藝背對著我坐在籠中。雖未見到臉,我已確定籠中人就是南宮小藝。身型裝扮,還有那笑聲,我這輩子都忘不了。我慢慢走近鐵籠,詫異地發現當年被黑眼削斷的鐵杆原封未動。“即便易雲樹粗心懶惰,這關人的物件總得修好才是吧?”我一邊想著一邊敲了敲鐵杆的斷口,指下發出的咚咚聲終於驚動了籠中人。南宮小藝轉過身,見來人是我,沒有冷嘲熱諷,沒有不理不睬,更沒有怒斥喝罵。南宮小藝放開手中不知被□□了多久的枯草,開心地說:“雲木哥哥,你終於來找我了,小藝等你好久啦。”人在笑,話在笑,陰森的地牢都在笑。我笑不出,我覺得很詭異,我不由自主後退半步。南宮小藝笑得更開心了:“雲木哥哥,來陪我玩兒啊。”我定了定心神,道:“妖女,休得裝瘋賣傻,本聖是來取你性命的。”南宮小藝從地上撿起一根稻草,一邊揉著一邊說:“來啊,我們玩這個。”我生氣了,呼地拍出一掌。南宮小藝被掌風重重地推到鐵牢之上,隨後竟然小嘴一癟,哇哇大哭起來。我還有話要問,沒下重手,可她怎麽一碰就倒?“裝的,都是裝的,妖女定有陰謀詭計。”這把戲王小柱見過,我怎會上當?所以我抱著膀子,看她究竟要幹什麽。南宮小藝越哭越傷心了,嘴裏不斷地說:“墨哥哥不要我了,雲木哥哥也不要我了。”眼淚是斷線的珍珠,顆顆往下掉,掉下來的珠子是黑色的。我臉上的冷笑漸漸僵了,不是因為我沒見過黑色的眼淚,而是因為南宮小藝的眼睛經過淚水的衝刷漸漸露出了正常的眼白,而我知道,練過《魔慟真經》的人隻有一雙純黑的眼眸,那黑色是用什麽都衝刷不掉的。我大驚失色,打著顫道:“你的眼睛,你怎麽···”“果然如此,唉。”身後響起一聲歎息,餘皮自黑暗中現出身形,隨後與我並肩而立。我咬牙切齒地道:“你早知她不是真凶?”餘皮道:“猜到幾分,方才終於確定了。”我衝南宮小藝喝道:“別哭了!”南宮小藝抽抽噎噎地止了哭,兀自淚眼婆娑。我抬頭望著屋頂,喃喃道:“她並未修習《魔慟真經》。她為什麽不說?”餘皮道:“教眾離心,覆滅在即,南宮姑娘自稱黑瞳傳人,帶領魔門重歸南疆。教眾若知魔主傳承斷絕,恐生變數。南宮姑娘確是有苦難言。”我指著縮在角落的南宮小藝,道:“她這是怎麽了?”餘皮指了指自己的腦袋:“這次恐怕真是這裏壞了。”我又問:“易雲樹下的手?”餘皮聳聳肩,沒有回答。我深深吸氣,問出了最關鍵的問題:“真凶是誰?”餘皮背起手,道:“在下不知。”我一拳砸在鐵籠上。餘皮悠悠道:“不過有人知道。”我瞪著餘皮,餘皮幹咳一聲,道:“南宮姑娘應該知道,可她不肯對餘某說,王兄和南宮姑娘的關係非比尋常,或許可以試上一試。”我不再多言,大步走進鐵籠,居高臨下地盯著南宮小藝。南宮小藝淚痕未幹,想哭又不敢哭,隻好再往角落裏縮了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