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雲樹渾身一震,道:“師弟想清楚了,真要如此?”我說:“萬望師兄不要推辭。”易雲樹呆立半晌,長歎道:“終於被你發現了。”說罷,易雲樹緩緩張開了雙眼,眼皮之下是一雙純黑的眼眸,仿佛最黑的夜,可以將人吸入深邃的夜空。我仰天長笑,邊笑邊道:“練過《魔慟真經》的原來是你,萬萬沒想到凶手竟然是你,哈哈哈。”盡管易雲樹麵沉如水,我也猜得到他在想什麽,他一定以為我過於震驚而有些神誌不清了。當然,他完全的猜錯了,無敵於武林的雲劍聖豈是他一介凡夫可以揣測的?我按照由輕到重的順序闡述大笑的理由:其一,我可以和一個真正的高手較量了,心中異常舒爽;其二,我找到了真凶,即將自由,武林將任我馳騁;其三,王小柱再次崩潰了,他不停地對我說:“不可能···怎麽會···我不信····我不管了,你愛怎樣就怎樣吧···”似乎我什麽都不做,這具軀殼也已經屬於我了。試問諸多好事,我怎能不笑?易雲樹問:“我是怎麽暴露的?”我說:“南宮小藝未得魔主傳承,截殺南宮墨的便是魔主傳人。截殺之人身著青霄服飾,多半隸屬青霄。隸屬青霄並且能夠打敗秦大行者的,除了謝雲瑤便隻有身為仗劍長老的易雲樹最為可能,你說你有沒有嫌疑?”易雲樹低頭沉思,我補充道:“南宮小藝癡癡傻傻,如我所料不差,應是中了‘天魔攝魂秘法’吧。武林盡知南宮小藝被青霄掌門抓獲,那麽施展‘天魔攝魂秘法’的自然便是青霄掌門了。”易雲樹道:“即便我修練《魔慟真經》也不能說明我就是殺害師妹的凶手。”我笑意不減,道:“若你不是凶手,在我硬闖鹽幫之時你為何不為南宮小藝洗脫嫌疑,反而存心栽贓嫁禍?若你不是凶手,為何地牢之中要偷襲南宮小藝殺人滅口?若你不是凶手,為何謝雲瑤斃命之時麵帶笑容,全無防備?是啊,她不會防備自己的師哥,她還想做一頓好飯,給她的好師哥享用啊。”易雲樹輕拍額頭,微笑道:“哎呀,破綻全在南宮妖女身上,早知道一劍殺了,也省去許多煩惱。”易雲樹的笑容下有隱隱的暴虐在蠢動,像極了當年的南宮墨,甚至猶有過之。我雙手互搓,也是笑著發問:“動手前,師弟還有幾個問題問師兄。”易雲樹說:“師弟不必客氣。”我問:“南宮墨呢?”易雲樹說:“自然是毀屍滅跡啦。”我再問:“《魔慟真經》呢?”易雲樹說:“世間僅存一本了,便在師兄腦子裏了。”我繼續問:“師兄一開始為何不殺了南宮小藝絕除後患?”易雲樹說:“《魔慟真經》哪裏都好,就是戾氣重了些。師兄沒練多久就變了,以前師兄不喜歡騙人,不喜歡殺人,現在師兄喜歡殺人,更喜歡權勢。仗劍長老算什麽,青霄掌門算什麽?師兄要當武林的盟主。可師兄有個好大的障礙,師兄有個擊敗魔主的師弟,江湖都以為那個師弟才是武林第一,所以師兄抓著南宮妖女說她是魔主傳人,然後當著天下人的麵殺了她,師兄就也算是擊敗了魔主的人啦,日後要當武林盟主想來也沒那麽多人說三道四了。”我斜挑眉毛,道:“師兄自稱好殺人,不知師兄殺了哪些人呢?”易雲樹說:“摩天崖下殺的南宮墨算一個。”我豎起大拇指,道:“為民除害。”易雲樹說:“我從南宮墨身上搜出《魔慟真經》,不料被丐幫幫主周正撞破,那家夥不識好歹,不肯讓我私吞,我隻好送他見了閻王。”我微微頷首,道:“該出手時就出手。”易雲樹說:“魔功修至大成,我思忖再三,終於出手殺掉謝雲瑤,此後,天下無不可殺。”我撫掌道:“量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我就好奇師兄究竟與謝雲瑤有何仇怨,居然下得狠手?”易雲樹說:“師弟可還記得師兄當年講的那個布坊的故事?我與謝雲瑤的生父確有不共戴天之仇。”我心念電轉,然後一拍大腿:“師兄口中那個迫害布坊老板的財主就是謝雲瑤的生父吧,卻不知師兄何時察覺謝雲瑤便是仇人之後的?”易雲樹道:“師弟聰明,一猜即中。師妹的姓氏容貌都讓我心中存疑,不過真正查明已是魔主伏誅之後了。隻可惜我前去尋仇時,謝白圭早已病逝,屠盡謝氏滿門的願望終究沒有實現。”我思索片刻,道:“最後一個問題。師兄怎知我夫婦居所?”易雲樹微微一哂,道:“師弟當年在九華山上曾留下布袖血書,上麵有師弟自己書寫的祖籍所在,師弟難道不記得了?”我一拍腦門,暗道:九華山巔王小柱大敗虧輸,的確曾留下布袖遺書,那幅布袖落入南宮墨手中,其後易雲樹殺掉南宮墨,布袖血書自然歸易雲樹所有。可以說謝雲瑤的死,王小柱負有部分責任。易雲樹撫摸腰測劍鞘,道:“該問的,都問完了。咱師兄弟卻是好久沒切磋了。”我說:“兄弟倪牆,於此間動手,師父怕是不喜。”易雲樹的麵容微微抽搐,道:“是啊,師父不喜。不過師父本就不喜我,師父從來隻喜歡小師弟。自創的劍法教給了小師弟,心愛的神劍送給了小師弟,獨步武林的內功心法也隻傳了小師弟。反正我隻能惹得他老人家不悅,再調皮一點也沒什麽不同。”話到如此,我終於放心了:易雲樹心性大變,動手間不會留有情麵,那我全力施展也算自保,王小柱說不得閑話。心中雖然愉悅,我還是表現得很遺憾:“師兄,你變了,別怪師弟不顧同門情誼。”易雲樹嗬嗬一笑,道:“若說變化,師弟自己也是判若兩人呀。不過雲木啊,你就不想知道師兄怎麽找著南宮小藝的嗎?”“哦?”我還真的挺感興趣,於是問道:“還請師兄言明。”易雲樹說:“其實簡單。自打師弟離開鹽幫,師兄就一直跟在後頭。師弟放走南宮小藝,師兄就不想放。師弟別怪師兄撿便宜啊。”易雲樹幾句話平平常常,我卻覺得不妙:武林高手深諳氣息掌控之道,若是一方不能察覺另一方的氣息,通常說明二人武功一低一高,再不濟也是不相伯仲。易雲樹跟了那麽久,我居然一無所知,難道說···與易雲樹不相伯仲對雲劍聖而言也是一種侮辱,畢竟我從小就壓他一頭,但內心深處的不安越來越強烈,是我從未體驗過的感覺,這種感覺讓我興奮,也讓我有些害怕?我不能和他閑聊下去了。我們的臉上都保持著笑容,然而歸塵猛然刺出。我這劍聖一不行禮,二不出聲示警,嚴格來說有些無恥,何況劍聖當真沒留一絲情麵,上手便是威力無鑄的“人神共憤”。毫無準備的青霄掌門刹那間被劍境湮沒,仿佛不是劍聖一合之敵。武林都道易雲樹是運氣最好的掌門,因為他有個身份尊崇的師弟。我卻知道易雲樹不好對付,在他還閉著眼睛的時候我大概也不能輕輕鬆鬆一舉拿下,所以我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展開劍法。歸塵的軌跡神鬼莫測,空中響起刺耳的呼呼聲,那是歸塵破空的聲音。戴真言沒見過這樣的“人神共憤”,他不配;主持青雲大陣的長老們沒見過這樣的“人神共憤”,他們也不配;甚至當年的魔主南宮墨也沒見過這樣的“人神共憤”,因為那時的王小柱還不是劍聖,這招劍法也未臻圓滿。酒鬼師父沒料到,王小柱也沒料到,這樣的招數最終招呼到了易雲樹身上。五感靈識緊緊裹住戰場,卻也無法透入,歸塵隔絕了一切氣息,便是五感靈識也無可奈何。歸塵有些過於興奮了,揮舞間有些過猶不及,便是我自己也難以將其停下,當然,我也不會停下,我隻是力貫劍刃,讓歸塵更凶狠、更狂放。可不管怎樣,兵器難以駕馭總不是好事。對於歸塵的些許失控,我以為是自己許久不曾全力以赴,以至於有些生疏,但時間稍久,我便察覺了不妥:與其說自己生疏,倒不如說歸塵被某種力量引導。被引導的感覺非常不好,好像自己被當猴兒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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