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沒死就好。”我心頭大定。“王兄以為小竹子為何襄助魔教?”葉初凝視著阮曼竹頭也沒抬。“不知道。”我悶聲悶氣,老實回答。“嗬嗬,很簡單,小竹子踏遍千山萬水,一心找尋阮煙羅,魔教一統江湖,她便可借魔教之力將毒王翻出來。”我恍然:沒想到阮曼竹執念如此之深,或許她就想問問阮煙羅當年為何棄她不顧。葉初的聲音愈發溫柔:“找便找吧,她要找,我就陪她找一輩子。可眼下不成了,魔教勢大,她是臭名昭著的毒行者,我背後還有個苟延殘喘的葉家,我不能學師父一走了之,我不能呆在她身邊···”葉初啊葉初,你愛煞了阮曼竹,為什麽不把所思所想告訴人家?如此,或許便不會有之後的一切了。“···不過還好,正邪勢如水火,我還有機會。”葉初目光灼熱起來,我不能理解機會在哪裏。“魔教有個墨教主,正教有個王雲木,若是王雲木勝了,阮曼竹便隻是阮曼竹了,我還可以繼續死纏爛打,或許有一天我們的好事就成了。若有人拿小竹子的身份做文章,我就說青霄劍俠王雲木為我們作保,相信無人還敢說三道四···王兄,你能贏吧?”葉初的聲音有些空,我很想說:“包在我身上。”結果,我什麽都沒說。“葉某在火龍山靜候王兄佳音。”葉初大步回走,轉眼便離了此間。“葉初,你走了,我怎麽辦?”我高聲叫道,“主廳往後再無毒物,王兄且寬心。”葉初的聲音有些飄渺。主廳空蕩得寂寞,肩膀被什麽壓得生疼,我用手捏了捏,喃喃自語道:“好重···”第70章 喜帖葉初走了,我兀自感慨不已:葉度人憑著九天鎮祭成功隱退,就不知道葉初能不能靠它留住阮曼竹···雖然葉初滿口胡言,害我和師妹遇險,但他也是師妹和我互表心跡的契機,單憑這點我便難生怨懟,再加上葉初苦戀阮曼竹確有值得憐憫之處,在心底他算得上我少有朋友,但我以為這朋友的定義僅限交情不錯,遠遠達不到把自己未來的幸福押在我身上的地步,所以葉初別時的重托著實讓我有些受寵若驚。“姓葉的這寶押得也忒狠了,要麽大撈一筆,要麽賠光家當。我這坐莊的都有點發怵。唉,還是千金賭坊好啊,一幫市井損友小賭怡情,沒人跟我白刀子進紅刀子出···”想到這裏我聳然一驚:自己的任務還沒完成啊,另外還有兩個狐朋狗友等我去救啊。不過既然阮曼竹被葉初廢了,之後的任務應該很輕鬆吧?仿佛應著我的天真想法,一聲悶響自左首的牆壁之後傳出,我一驚,那是鈍器入肉的聲音。“不好,出事了!”我飛奔到牆邊,拿手去敲,反彈的聲音使我斷定牆後必有暗室。目光掃過,眼前的一幅山水畫有些歪斜。我王雲木何等聰慧,在畫後稍一摸索便發現了一處機括。手上用力,暗門打開,我一掠而入,向著聲音的源頭奔去。財神山莊就是財神山莊,這暗道修得比鹽幫的不止漂亮了一點兩點,可我無心欣賞,因為暗道太短,我眼神太好,一眼就看見了撲倒在地的錢多多不說,還看見了錢多多嘴角邊的一溜鮮血,重傷的症狀一覽無餘。錢多多身旁還有兩人,一人臉龐棱角分明,正是默公子,另一人年過半百,黑袍下的身體十分瘦削,我卻不識。這種景狀我真以為是默公子凶性大發,一棒子廢了自己弟兄,不過狀況好像不太對,默公子張大了嘴,那是受驚了,怎麽看都不像剛剛出手傷過人。那瘦黑袍滿臉悲傷,口裏高呼:“我的兒啊。”右腳卻精準無比地踹向默公子的腹部。我差了些距離,來不及趕到,隻得高呼:“小心。”默公子被驚醒,百忙中橫棍一擋,隻見那熟銅棍跟筷子一樣,被一腳蹬成了兩截。黑袍人那一腳去勢受阻,力道卻是不絕,仍把默公子踹飛兩丈。默公子摔落在地,瘦黑袍不依不饒,躍上半空,衝躺在地上的默公子屈膝壓下,其力道之猛,就是塊青石板也得給壓碎了,更別提默公子柔軟的胸口了。有資格當錢多多老子的隻能是錢雄豪,要為子報仇的自然也是錢雄豪,不過更重要的,能施展如此腿功的卻隻能是我在千金賭坊見過的神秘人。“原來錢雄豪會武功,原來他身材這麽好!”兩條線索串聯起來,隱隱勾勒出一個大陰謀的輪廓:杜沛書口中的二哥多半就是錢雄豪,現在看來,兩位魔教要人莫名其妙地對賭定是為了神不知鬼不覺地轉移魔教啟動資金,時辰耗得久些,卻十分安全,畢竟那時的魔教仍在隱忍,大數目的金銀轉移難免會引起餘皮一類人的警覺。難怪心知必勝的杜沛書賭得興趣缺缺,不過他再是好賭成性,也不敢壞了黑眼的崛起計劃,隻是沒料到穩妥的“化整為零之計”被還是江湖散人的我窺出端倪···都說心念電轉,但我心思轉得再快,在這種千鈞一發之際也是來不及的,所以上述精辟結論都是事後整理得出的,當下的我滿腦子想的都是要阻止凶殺,留下當事人才能理清事件的來龍去脈。內力被提到了極致,我幾乎是貼地飛過,生生擠進了錢雄豪和默公子之間,然後就看見一雙狂猛的膝蓋當空壓來。“老小子不給活路走啊。”我咬咬牙,決定跟他硬拚一記。做這個決定主要是因為先前幫不上忙憋了一肚子火,然後又覺得自己苦練幾年的內力怎麽著也得找機會展現一下,於是我雙掌平推,穩穩抵上了對方硬硬的膝蓋。實話實說,我若是姿勢正常點,應該吃不了虧,可我眼下身子大半平躺,發力十分困難,結果就是手肘關節“哢哢”直響,大有抵擋不住的意味,我隻好很無奈地分掌錯力,將偌大力道向旁裏一引。一聲悶響,地磚不知碎了幾塊。錢雄豪變招極快,招式落空的同時足尖點地,輕飄飄地彈出五丈。“神使作甚?可知那賊子殺了我的兒!”錢雄豪悲哀依舊,“真的假的?”我死盯著錢雄豪,朝默公子傳音入密。“四弟的確傷在我的手下。”默公子嗓音嘶啞,我一驚,難道默公子真能狠心弑弟?“還我兒命來!”錢雄豪又衝了過來,似乎想繞過我致默公子於死命。有一瞬間我真想撒手不管,錢多多毫無心機,不論如何都不至落得如此下場,借錢雄豪之手為錢多多報仇似乎也不錯。錢雄豪越來越近,我的心情和他的表情一樣悲痛,可他眼神不對啊,裏麵隻有異常的冷酷,這種眼神我在哪裏見過,是了,和諸葛暗的眼神一模一樣,諸葛暗談到自己大哥的時候就是這個眼神,諸葛暗淡淡說出要宰了餘皮的時候也是這個眼神···歸塵出鞘了,揮出迷蒙的光華,光華之下自成天地,鋪天蓋地壓向錢雄豪。江湖財神覺得自己表現良好,十分不解神使為何翻臉,但他無暇考慮,他已一頭闖入歸塵的世界,他看不到神使,也看不到默公子,眼前隻有光怪陸離的畫麵。既然看不懂對手招數,那便說明自己不是對手。江湖財神何等聰明,知道自己危在旦夕,於是他運足畢生功力合身撲出,以期突破幻境回到那朗朗乾坤。黑袍帶起旋風,袍下的兩條腿仿佛鋼鑄一般,縱橫捭闔擋者披靡,相較之下,流光溢彩的劍下世界似乎跟紙糊的沒什麽兩樣。聽說武技大成便顯境界,那是無數武者一生所向,可錢雄豪覺得神使劍界中看不中用,吟詩弄月助助興是極好的,江湖廝殺嘛還是軟了點。“憑自己神教潛行者的高貴身份,憑自己韜光養晦的半生苦修,難道還不是王雲木一合之將?”潛行者向來謹慎,輕易不下論斷,可一旦認定了什麽,那便是十拿十穩的。這次呢?這次也不例外。毫無阻礙地,錢雄豪眼前一清,視野裏的桌椅擺設五一不是自己密室布置。如此輕易便突破了神使劍勢?潛行者還沒來得及高興,隻覺周身莫名地有些癢,癢很快變成了痛,入骨的痛,好像有什麽油滑的東西嵌入了自己的身體,雖然自己體格精健還有內力護體,但對方以無間入有間,卻是半點抵抗不得。“自己何時受的傷?難道神使的劍···”思緒被自己的慘叫打斷,錢雄豪身下開始滴血,腳步也虛浮起來,不過潛行者就是潛行者,四十餘載的精純功力到底不是白練的,能夠讓錢雄豪暫且不倒,能夠讓他記起逃生的密道。我確實不打算收了江湖財神的性命,歸塵故意避開了錢雄豪幾處致命要害,不過也足以讓普通一流高手翻身倒地再起不能,還真沒料到錢雄豪尚有餘力掀開一旁的花瓶機關。所以當財神腳下地板猛然下沉的時候,我沒能第一時間反應過來,竟讓他跳入了逃生密道。看著已然恢複平整的地麵,我知道等自己破開入口時,財神爺恐怕早就不知所蹤了。我不知道錢雄豪在行者中的排位僅在秦老之下,所以對“人神共憤”沒能留住敵人一事有些耿耿於懷。“你沒能殺他。”默公子坐在地上,低頭看著錢多多,嘴裏喃喃地說。我陰著臉,想去把錢多多的脈。默公子攔住我,低聲道:“四弟已經咽氣了。”額頭的青筋全部暴起,我沒有收起歸塵,“你說錢多多傷在你的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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