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枯瘦的中年男人被韓梟側身踹出兩米遠。


    身影跟殘葉似的,狠狠砸在醃鹹菜的土缸上!


    與此同時——


    季清歡也砰的一腳踹開破木門!


    連門板帶門框整個砸向院子裏,發出沉悶巨響。


    兩人幾乎是同時出手的。


    季清歡還沒看清院子裏的場景,就看一道土棕色身影往他左側飛來,摔在牆角,砸碎了兩隻鹹菜缸。


    張秀才疼的哎呦哎呦,弓腰抱著肚子打滾。


    那邊韓梟收腿站好,隨意撣了撣衣袍下擺,麵色冷凝。


    他旁邊站著一個驚慌失措的婦人,小聲哀求。


    “世子別打,別打.....”


    看年紀也就三十歲出頭,但麵黃肌瘦。


    婦人身形瘦弱,單薄衣裳還打著補丁。


    想來她便是姚娘子?


    姚娘子腳邊放著兩隻大木盆,裏麵全是粗布衣衫。


    寒冬臘月還在院兒裏蹲著搓洗衣裳。


    她慌張撐著膝蓋站起身的時候,兩手就擱在身前。


    季清歡瞥一眼就瞧見她手背紅腫發黑,滿是凍瘡。


    謔。


    看來韓梟當年所托非人。


    給他母妃貼身婢女找的夫家,不怎麽樣。


    “他對你不分青紅皂白隨意辱罵,你還護著他?”韓梟皺眉。


    姚娘子已經不是他記憶中快言快語的姑娘。


    早被風霜打磨成落魄婦人了。


    “世子,”姚娘子紅著眼眶搖搖頭,“他隻是心思重些,不喝酒的時候待我還好,近幾年多次落榜心頭壓抑才染酒.....”


    “我不聽這些廢話!就問你走不走,”韓梟打斷她,“你若走,我帶你回王宮,正巧院兒裏還缺個掌事嬤嬤。”


    他不是個能為從前懊悔的人,既然嫁錯人且過的不好。


    那就給姚娘子換個活法兒,改變現狀。


    但姚娘子卻搖搖頭,往屋裏看。


    “世子小聲些,奴婢的一雙兒女還在屋裏讀書。”


    “......”


    這是要為了孩子留下?


    韓梟說:“跟他和離,你的孩子我管了,一並帶走。”


    這總行了吧。


    “不!”姚娘子又搖頭拒絕,望向牆角,“總歸是夫妻一場,他雖嗜酒卻也沒什麽大錯,對兒女也好,等過幾年性子沉下來便會好的。”


    那邊牆角男人捂著肚子坐起來,滿臉懼怕。


    “你們...你們到底是什麽人?擅闖民戶還打人,我要去衙門告你們!”


    “相公!”姚娘子動身撲向牆角,捂著丈夫的嘴,“這是....這是韓王世子殿下,你休要胡說了。”


    “你才是滿嘴胡說,就他們這樣能是——”


    張濱正要繼續罵,被站著的韓梟和季清歡同時盯過來。


    當即嚇得不敢接著說了!


    他小聲問姚娘子:“...你,你怎麽會認得這些人?”


    他一直以為姚娘子是哪個大戶人家不要的小妾,隨便塞給他個窮書生當媳婦。


    近兩年愈發覺得有這種可能!


    因為曾有人開玩笑說他兒子長的不像他。


    又聯想到漂亮媳婦入門那個月就有身孕了,懷的快。


    他便疑心姚娘子是帶著胎嫁給他的。


    可他多次追問姚娘子的從前,姚娘子卻死活不告訴他實情,還叫他別再問。


    他便覺得妻子不幹淨。


    很可能是,嫁給他之前被什麽人糟蹋過?


    張秀才心裏惦念這件事。


    不僅僅是嫌棄妻子。


    更氣憤十年夫妻,妻子卻執意隱瞞不與他交心。


    索性便酗酒解悶!


    還因這事兒惹的讀書都不專心了,總也考不上功名。


    “....我從前是王妃身邊的婢女,王妃病故,我便被世子藏在這裏,隻因不想惹出禍事才不與你說明。”


    今日世子現身,她便不用再瞞了。


    姚娘子淚眼婆娑的說完實情,急促勸著丈夫。


    “你若不跟世子道歉,咱這個家便散了,你快!快跟世子賠不是,說方才你不是有心的.....”


    “......”


    季清歡走到韓梟身邊,不耐煩的催促著。


    “快點問,再遲追兵就找來了。”


    又說:“直接把屋裏兩個孩子帶走,這男的....他要是不寫和離書,就.....”


    他做了個滅口的手勢。


    “也好。”韓梟點點頭。


    在他倆的觀念裏——


    姚娘子的家窮困潦倒,丈夫又不像樣。


    要麽寫和離書此後不再糾纏。


    要麽就幹脆殺了。


    省得往後滿大街嚷嚷,惦記要錢,再給姚娘子和孩子找不痛快。


    至於什麽罪不至死.....


    就憑剛才指著韓梟罵那幾句話,說韓梟是婢女和野男人生的,就足夠這男的死上好幾回!


    韓梟踱步走到牆角,也不廢話。


    “張秀才,本世子給你兩條路,一,去寫和離書保證以後不糾纏她們母子。”


    “二,今日死在本世子的佩劍下,也算是給你臉麵了。”


    若換旁人,都不配叫他親自動手。


    “啊!”牆角夫妻嚇得瑟瑟發抖,抱在一起。


    張濱麵色慘白緊摟著妻子,哆嗦道。


    “你,你當真是世子?如此拆散家庭的行徑與土匪有何兩樣!我的媳婦兒和孩子憑什麽跟你們走,我不和離!”


    “世子,”姚娘子也嚇得眼淚不停,“...張郎是近幾年飲酒多些,不飲酒的時候不會如此,也並非待我們不好。”


    “這些年都是他一邊讀書一邊賺錢養家,求世子開恩,世子饒命.....”


    “姚嬤嬤,你怎麽回事?”韓梟蹙眉。


    季清歡也從後麵跟過來:“你就不擔憂孩子嗎,世子都發話了往後孩子他養,連同你的差事也想好了,進王宮做事不比這兒享福?”


    “這破屋爛院兒的,還留戀什麽。”韓梟說。


    “......”


    他倆一人一句,夫妻倆抱的更緊了!


    張濱麵紅耳赤:“....我,我們家再窮,人是齊的!哪怕我考不上功名就此認了,我去另謀生路也不會叫她們母子餓著。你們有錢又如何,有錢就能隨意奪人妻女?”


    他今天才知道,原來妻子不是誰家的小妾。


    原是清清白白伺候王妃的女官!


    其實從前他也沒介意這個,踏實過日子就行。


    隻是近兩年要趕考不說,還得做活兒養家糊口,心思憋悶便信了嫉妒他有美妻的友人渾話,叫思緒鑽了牛角尖兒。


    今日跟發妻的誤會解開,他們一家人該是和和美美的。


    張濱緊緊抱著妻子:“隻要我不死,我定要去衙門告你們!看誰敢搶我孩子...還有我媳婦兒!”


    “世子饒命,您饒了我家相公吧。”姚娘子也哭的淚流滿麵。


    倆夫妻摒棄前嫌,越抱越緊。


    縮在牆角兒跟一對苦命鴛鴦似的。


    “......”


    季清歡跟韓梟無語對望。


    不是,怎麽搞的他倆像是惡人了?


    這都什麽破事兒。


    韓梟不再猶豫,抬手:“姚嬤嬤,你跟我過來說話。”


    今日必要問出個結果來。


    他母妃的死跟韓王到底有沒有幹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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