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擦洗完,虞蘇紅著臉,鑽進被窩中。他把被子拉到脖子上,側身去看姒昊,看他端水出去倒掉,看他在昏暗角落裏,脫去衣物,搓洗身體。虞蘇止不住的微笑,在被窩裏顯得很開心。他們安然來到了昆戎,兩人身上沒有少一塊肉,安安全全。他們還住在一起,從沒分開。這段出行的日子,虞蘇並不覺得苦。他此時覺得很幸福,他和所愛的人相依相伴,他的病也好了。外頭的夜仍是冰寒,屬於他們的小屋,明亮而暖和。雪止天晴,幾條冬日的肥魚在河水裏慵懶遊動,有腳步聲挨近,它們也不逃匿。寒冷使得它們不愛動彈,乖乖束手就擒。虞蘇執著木柄網兜往水裏一撈,撈起三尾肥魚,他把網翻動,將魚兒倒在草地裏。這些魚被放上岸後,興奮地跳動,沒多久,就都凍僵了。大黑看它們跳動,還跟著興奮地吠叫。新的生活環境,大黑適應得很好,天天跟在外頭跑,也不怕冷。虞蘇將三尾魚撿進竹籃,他喝喝手指,提著籃子爬上半個山坡,返回家中。這幾條魚,就是他們的晚飯。自從虞蘇病好後,姒昊時常往家裏帶羊肉,牛肉。炙著吃,烤著吃,燉羹吃。偶爾,兩人改改菜譜,吃點野菜魚羹。在家裏清閑,虞蘇每日就是準備食物,等姒昊從冶煉作坊裏回來,一起吃晚飯。雀兒山的冶煉工坊不少,姒昊懂得冶煉和鑄造,人壯實有氣力,在工坊裏幫忙。他也不要其它酬勞,隔些天,帶牛排羊腿回來就行。工坊離他們的家有段距離,天蒙蒙亮,虞蘇會起來做早飯,讓姒昊吃得飽飽才出去。每每姒昊去工坊,虞蘇還讓他把大白也牽去。大白身上馱著禦寒的毯子,食物和水,怕他遇雪天晚歸給凍著了,在半道耽誤了。昆戎多是牧民,相互間住得遠,牧場不交集,免得爭鬥。土城這裏算是極熱鬧的地方,但土城東的林地,也沒幾戶人家。當地沒人知道姒昊和虞蘇是什麽來曆,隻知他們是昆吉金的客人,不敢招惹他們,昆吉金偶爾會派人過來探看。虞蘇燉上魚湯,裹緊鬥篷,出屋門等候一人一馬的身影。他可以在寒風中等待許久,雖然姒昊總不讓他夜晚出戶。冬日天黑得早,朦朦朧朧見到一個白色的影子,虞蘇追了出去,欣喜在風雪中喊著:“阿昊,阿昊!”他的身後跟著一條大黑犬,大黑犬也興奮地汪汪直叫。雪花不大,像飛絮般,一位高大的男子,牽著一匹白馬,快步走來。男子身上的鬥篷蒙著一層雪,天氣寒冷,他的聲音卻是清亮,他切切說:“快回屋去!”他拉開鬥篷,將虞蘇身子連頭裹住,他擁著他走進燈火昏黃的土屋。土屋外的一塊石頭上,擱放著一個彩陶盆,彩陶盆裏長著株綠色的植物。瘦高瘦高,枝葉上壓著白雪,卻青翠依舊。作者有話要說: 昊總捏捏虞蘇腰間的小贅肉:好不容易才把你養胖魚酥(惆悵再也沒有小蠻腰):不要,我要減肥——————昆吉金:我仿佛聽到了有人說要發我熱心戎王獎。——————係統音提示:為老婆洗衣服成就達成!第86章 規方來者雀兒山下的居民, 有冶煉工匠, 有牧民, 也有農人。在虞蘇常去挖野菜的湖畔,他看到了一片莊稼,綠油油一片, 種植的是麥子。經過嚴冬冰雪洗禮的麥禾茁壯成長,欣欣向榮。春日冰雪消融,萬物複蘇, 虞蘇家的小院裏長出幾簇不知名的白色小花, 花葉小巧,藤蔓攀爬上馬舍的木欄。馬舍空蕩, 沒有成群的馬兒入住,隻有一位住戶, 一匹三歲齒的白馬。姒昊和虞蘇在春日到來前,便就商議好來年的生活, 他們不牧馬,不牧羊。他們在戎地待不長久,早晚要尋道去規方, 不必要從事放牧。姒昊仍在冶煉工坊裏幫忙, 虞蘇則在家燒製陶器。他自己一人背負柴草,自己一個運土,製作陶器,入窯燒製。陶窯很小,一次隻能燒幾件, 虞蘇不慌不忙,慢慢來。在虞地,彩陶的顏料往往隻有三色,紅白黑,在戎地的土城,虞蘇能購買到藍色和綠色的顏料。尤其藍色,很是珍貴,由它燒製的彩陶,隻供貴族或富裕的商人使用。戎地的陶器形製和虞地不同,虞蘇不斷的學習,學習他們的樣式,繪製他們喜愛的紋飾。他即製作五色的彩陶,也製作樸實的黑陶。每當製作好一批陶器,姒昊會陪同虞蘇一起到土城售賣。戎地不似任虞之地,哪怕去幾裏之外的地方,也要擔心半途遭人打劫。暮春早上,兩人帶著犬馬,走到土城門口,遠遠聽得一陣嘚嘚嘚嘚的馬蹄聲,有七八匹之多。聲音朝著土城正門而來,姒昊和虞蘇自覺地退到城門一側。前來的是戎首的騎兵,馬兒高壯,騎手英武不凡。土城的人們很是敬重他們,自覺讓道,年輕的女子們,很是愛慕他們,夾道爭看。昆戎的戎首有一支三十餘騎的騎兵隊,是戎首昆吉金的侍從。騎兵跋扈進城,未見昆吉金的身影,顯然不是護送他。姒昊並不覺得這些騎兵隻是擔任侍從而已,他們應該也承擔著傳令的職務。騎兵怕是有什麽要事,一大早就趕往土城稟報。在河洛地域的任虞緡,人們很難想象馬兒可以騎,就是在昆戎,能馴服馬,並且駕馭它們的人也十分稀少。騎士都是昆戎中的勇士,他們不懼生死,敢於在騎背上馳騁。騎兵隊遠去,虞蘇摸著大白的脖子,喃喃自語:“大白,要是你也能騎,該多好啊。”大白嘯鳴,把前肢撅起,展示它的英姿。仿佛在說,我雖然不可騎,但我能馱貨。“經由訓練,大白也可以。”姒昊笑語,他覺得不難。每次見著騎兵,姒昊都會端詳他們,留意他們在馬上的姿態,還有他們的馬。這些馬兒十分溫順,並且極為強壯,顯然經過長期的訓練使它溫順,經由細心的培育,使得它強健。虞蘇聽得這話,反倒沉默了。他了解姒昊,他這麽說,顯然是想過。騎馬危險,容易摔傷,輕則摔斷腿,重則危及性命,他不希望姒昊去學。兩人牽著馬,往市集去,他們時常到土城來,每次來都是為了售賣陶器。姒昊和虞蘇很低調,他們會戎語,也做戎人打扮,但細心的人,會察覺他們不是戎人。在土城,很少有外族之人,有也是身份卑賤的奴隸。虞蘇製作的陶器,全然是戎地的風格,入鄉隨俗。當地平民喜歡陶壺,釜灶,貴族喜歡斛盉杯之類的酒器。虞蘇隨和而通變,隻製作他們喜歡的器物。黃昏,一筐的陶器售完,收得皮子,肉幹,貝幣。將它們紛紛裝回竹筐,也算滿載而來,滿載而歸。戎人擅長冶煉,製陶的技能可不及虞人,這也是虞蘇陶器受歡迎的原由之一。兩人售完陶器,收拾一番,準備離開,這時突然走來一位老奴,他過來跟姒昊招手,姒昊一眼認出他是昆烏戈的奴人。他們來土城未必會去謁見昆吉金,但每次都會去拜見昆烏戈。早年昆戎有不少商隊去規方貿易,當年的領隊之人,不少還活著。姒昊曾拜托昆烏戈幫他尋探一位老領隊,能帶領他們安全抵達規方。看來昆烏戈那兒是有消息了吧。姒昊和虞蘇跟隨老奴,朝城北的昆烏戈家走去。他們對土城相當熟悉,穿行其間,悠然自若。在昆戎,兩人生活得很自在,除去有戎首的庇護,還有昆烏戈的照顧。昆烏戈是昆戎中的巨富,他可不隻是位商人,還是昆吉金的族兄,在土城身份顯赫。他的家宅奢華,擺設著外邦的器物。姒昊和虞蘇前來,正好見到從昆烏戈家中走出一位年輕人,趾高氣揚,目中無人。這人一頭金發,瞳色更為淺淡,衣著華美,不難辨認,他是昆吉金的長子昆鉞。昆戎的發,大多是黃褐色,昆鉞的母親則有頭金發,據說從遙遠的昆吾之地裏迎娶。母國長滿胡楊,風沙時時飛揚,那兒的男女貌美如花,皮膚白皙似雪。姒昊和虞蘇迎麵撞上,止步向昆鉞行了個戎禮,他不屑搭理,轉身離去。走前還聽他輕哼著什麽帝子也不過如此,還不是要向他屈膝。姒昊無所謂,虞蘇冷著臉,目送他身影離去。在昆戎,隻有幾人知曉姒昊的身份,昆鉞是昆吉金的繼承人,由此他也知曉。聽聞這人貌美卻輕浮,又好遊獵,不務正事,不知道他來找昆烏戈何事?姒昊猜測多半是來索要財物,曾聽昆烏戈抱怨過,此人待族中尊長也粗魯傲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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