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蘇提竹籃,在旁跟隨,姒昊下溪撈魚蝦,沒花費多久,就撈到不少魚蝦,放進竹籃裏。虞蘇摘來一片大芋葉,將竹籃裏的魚蝦蓋住,防止它們彈跳逃離。最後數了數,有魚七八條,蝦二十多尾,足夠兩人一犬食用。草場這條溪,水麵不寬闊,但綿延,九曲十八彎流過角山南麵的山林。溪畔生長著許多花草,其中有不少野菜,虞蘇一眼就辨認出來,他能認許多野菜。人們很少種蔬菜,因為野菜資源豐富,漫山遍野都是。“蒿,我摘點圓葉菜,它很好吃。”虞蘇在草叢裏采擷圓葉菜,他幾下摘好,捧起來。看他樣子很歡樂,姒昊想,原來這種草可以吃啊,姒昊隻認識三四種野菜,還都是扈叟教的。姒昊在溪邊剖魚,虞蘇在溪邊洗菜,虞蘇輕鬆蕩洗,姒昊慢慢使刀,他用不大習慣左手,還在適應,動作慢。虞蘇看他用右手按住魚身,左手用刀切魚,動作相當不流暢,虞蘇想出手幫忙,姒昊說不用。虞蘇想,姒昊一點都不著急,也不煩心氣惱,哪怕他的傷使得他如此不方便。等姒昊將魚處理好,其實也沒等太久,兩一起離開溪畔,走過草場時,大黑跟上,於是兩人一犬,返回落雨丘。虞蘇將魚和蝦貼在石板上炙烤,野菜用於煮湯。燒烤的手藝,虞蘇不如姒昊,但野菜湯,他做得相當出色。和姒昊的清煮不同,虞蘇在野菜湯裏勾芡,喝起來滑口,暖胃。姒昊捧著陶碗喝湯,瞅眼虞蘇吃魚,他早發現虞蘇吃東西時,姿勢很端正,食物也是細嚼慢咽。此時大黑在虞蘇身邊晃悠,它吃完自己那份,瞅著石板上剩餘的魚肉,虞蘇對它笑語,又拿一塊魚肉給它吃。大黑雖然吃米糧,但會自己捕食,這也是它身為一條角山牧犬凶悍的緣故。若是大黑給虞蘇喂養,虞蘇能把它養成一頭宅家的肥胖田犬。“蒿,你還要喝湯嗎?”虞蘇給自己舀裳一碗湯,鬲中還有剩餘,他問姒昊。姒昊把碗遞給他,說:“要。”虞蘇笑著接過碗,將鬲裏的湯全舀給他,一丁點不剩。兩人吃飽飯,在屋子裏停歇,大黑則趴在門口曬天陽,舒展身子。姒昊朝大黑走去,將它派遣去草場看羊,大黑汪汪兩聲應道,晃晃悠悠下落羽坡。虞蘇想這頭犬,真聰明,它還真能聽懂人話。其實多半,也隻是養成了習慣。大黑下山後,姒昊到草箱裏翻東西,虞蘇在火塘邊收拾。姒昊從草箱裏翻出一條破舊的衣衫,以前不曾見他穿過,這衣衫其實是扈叟兒子一件不要的衣服,扈叟給了姒昊。他以前不是還有一套衣服嗎?虞蘇想,這時虞蘇才留意衣箱旁的地上放著套髒衣服,頓時恍然,他受傷了,沒法洗衣服。虞蘇走過去,將地上那套髒衣服撿起,拿在手上。姒昊受傷後,應該還沒洗過澡,他身上有汗味和血氣的味道,就是他身上那身衣服,也有暗色的斑跡,明顯是血跡。姒昊拿著藍色衣衫,虞蘇抱著他的髒衣物,兩人一起朝水潭走去。這一次,虞蘇不用姒昊背,他自己走,他還記得水潭的美麗,自然也還記得,在藤蔓蔓延的林中,他曾被姒昊抱在懷裏的事。兩人一前一後行進,虞蘇看著林光傾斜,打在姒昊的背影上,他穿著一身粗陋不堪的衣服,有著寬實的肩膀,挺拔的身姿,虞蘇心中繾綣,他抱著他的髒衣服,愣愣跟隨。“小心腳下的藤條。”姒昊突然在前麵停止,他回過頭來,他的言語溫柔。“嗯。”虞蘇用力點頭。兩人相伴,穿過一片藤條交錯的林地,來到水潭。那熟悉的水潭,仍靜謐而神秘,幾隻白色的水禽,被人驚起,騰飛上林梢。虞蘇跟著姒昊走到潭畔,姒昊背向他,若無其事將上衣脫去,他側過頭看虞蘇,問他:“你要幫我洗衣服?”這很好猜測,虞蘇抱著他的髒衣服來,而姒昊手臂受傷,單手無法搓洗衣服。“嗯。”虞蘇點頭。姒昊把脫下的上衣遞給虞蘇,虞蘇接過,姒昊又把脫下的下裳遞給虞蘇,虞蘇再次接過,這次他臉微微泛紅。他知道姒昊身上隻圍著條蔽膝了,不過他沒去看姒昊此時的樣子,他莫名緊張。聽到姒昊入水的聲響,虞蘇才抬起頭,見他背向自己,緩緩踏入水潭,水還隻沒過他膝蓋。陽光下,少年健康,結實的體魄,一覽無遺,虞蘇偷偷看他的背部和腰身,隻匆匆看了兩眼,覺得偷窺不好,就又把頭低下。虞蘇挽高下裳,在淺水處洗滌姒昊的衣服,他的衣服很髒,這種髒,是衣物泡水之後,有紅色的血跡滲出的“髒”,洗得虞蘇雙手顫抖。姒昊手臂被咬傷時,無疑流了不少血,他當時該得是多疼啊。這般想,虞蘇又抬頭想去看眼姒昊,卻不想姒昊正好回頭,朝他這邊看來,他站在水域裏,潭水沒過他的腰身,他轉過身時,胸前的配飾沒有立即吸引虞蘇的目光,虞蘇看到了他腹部的一處傷痕,看著很猙獰。這是虞蘇第一次知道,姒昊以前受過一次傷,而且應該很嚴重。兩人目光交織,姒昊回過身,平靜地在水裏搓洗身體。其實他一個人洗澡挺勉強,傷手不能沾水,要洗頭,隻能側著身,相當別扭。虞蘇繼續搓揉姒昊的髒衣物,他想衣服上的血腥味道,恐怕晾曬後,還有殘存,他想他隨後就將離去,能幫姒昊的不多,他離開之後,姒昊又孤零零一人,無人搭手。衣服洗得幹幹淨淨,虞蘇擰幹,揚開,將它們掛在陽光直照,風大的位置,晾在樹枝上。他懸掛衣服,姒昊已在朝水畔的草叢走去,他頭發濕淋,水跡滑落他的臉龐,他捏去頭發上的水分,抹去臉上的水,他看向在林間忙碌的的虞蘇。虞蘇背對著自己,也不必特意去遮擋身體,無論是胸前的配飾,還是腹部的傷痕。姒昊從草叢上拿起那件陳舊的衣衫,將它套上,衣衫的長度隻及膝蓋,他需要一件下裳,在任邑時,可怎麽也想不到有天,他會窘迫得缺一條下裳,誰能想到呢?若是以後說給任嘉和吉華這兩位友人聽,他們大概會哈哈大笑,而後又難過起來吧。隻是日後未必再有機會回去任邑,應該也不可能再見麵了。離開草叢,朝虞蘇走去,瞅眼晾在樹杈的一條下裳,姒昊抬手摸了下,還濕潤著。林風和陽光,會讓它快速幹燥,隻需再等等。姒昊靠著樹幹,抱胸等待,虞蘇走到他身邊,也挨著樹幹,姒昊側頭去看虞蘇,虞蘇微微笑著,林風很大,吹動虞蘇耳邊的藏藍色發帶,發帶飄揚,那抹藍色在陽光下映襯著虞蘇白皙的臉龐。虞蘇發現姒昊在看它,他起先覺得姒昊似乎經常在看他,此時倒是確定,他在看自己的發帶。“蒿,你是在看它嗎?”虞蘇執住飄動的發帶,拿它問姒昊。“嗯。”姒昊隻是淡然應道,他心裏知道他看的不是發帶,而是佩帶它之人。嗯?虞蘇把頭微微偏側,他覺得姒昊根本什麽也沒說,他會不會是喜歡這條發帶?虞蘇將它解下,拿在手裏摩挲,他輕問:“你喜歡它嗎?”“喜歡。”姒昊的雙臂放下,說出喜歡兩字讓他似乎有些不自在。“給你。”虞蘇把發帶遞向姒昊,輕盈的發帶,在風中飄蕩,像似活物一般。姒昊看向虞蘇,他解開的發,在風中張開,他挨自己很近,肩膀碰觸在一起,手上遞著他心愛的發帶。姒昊覺得或許兩人相逢於此,並非偶然,在他顛沛流離之時,站在他身旁陪伴的,不是相處十六載的摯友,而是這樣的一個“陌生人”。兩人手指碰觸在一起,虞蘇手指稍微收回,他感覺到姒昊的手指好溫暖。姒昊從虞蘇手中探走發帶,他收起來,往衣兜裏放。直到這時虞蘇才想到,這條發帶不適合姒昊佩戴,他似乎收它也沒有實際用途,不過他喜歡,便就送他吧,他在角山什麽東西都匱乏,日子過得苦。“等它幹了,我送你回去。”姒昊手指上方涼曬的下裳,他歪靠在樹下,臉上不經意流露出自嘲和不羈,他的衣衫下露出一截蔽膝,還有兩條修長小腿。“好。”虞蘇笑道,他覺得姒昊很特別,這種特殊之感,在當初為他縫補衣服時已發覺。兩人在樹下曬太陽,還不到午時,林間的陽光,暖和和,很舒服。虞蘇想起姒昊身上的傷,腹部那處,雖然看得不清楚,但他確定那是創傷的痕跡,虞蘇問:“蒿,你腹部的傷是怎麽回事?”姒昊看著陽光穿透下,光怪陸離的湖畔和林叢,他輕語:“是箭傷,你看到了?"“是,在這裏。”虞蘇把手放在自己左側的腹部,在聽到是箭傷後,更確定了一點,“當時很嚴重吧?”姒昊從湖畔收回目光,看著自己的手,在角山勞作多時,他的手上有一些細小的傷痕,哪怕是被劃傷割傷,也要留痕跡,何況是險些要他性命的一箭,那還是晉夷神弓手射出的一箭。“嗯。”姒昊應道,真是雲淡風輕。聽他口吻,虞蘇也知道他是不想談他的箭傷,於是虞蘇不再問,他看著姒昊脖子上掛配飾的線,他說:“你脖子上有一塊石頭。”虞蘇拉起自己佩戴在脖子上的綠鬆石,他自己也佩戴了一件,可是很奇怪,姒昊總是將它放在領子裏邊,從不展露。“我可以看看嗎?”虞蘇小心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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