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候,江相宜若有所查,回首,朝著江臨川的方向一笑,唇瓣顫了顫,仿佛再說:保重。隨後,握住了一個年輕男子的手,踏入車輦。四蹄異獸一聲嘶吼,禦雲而上。江臨川咬了咬唇,蹲在地上哭了起來。他自幼喪母,前些時日爹爹也沒了,現在姐姐也離開了他,他一時間根本不知道該怎麽才好。他隻知道,不管這場婚禮瞧著多麽繁花似錦,他姐姐其實是不願的。江相宜離開之後,江臨川便天天窩在床上,不管誰來看他,都一律挺屍,耍起了小脾氣。他是江家少主,從小所用之物,樣樣都是最好的。改善筋骨、提純靈力的湯藥、丹藥。練劍所用的靈劍,保命的靈寶……連住處,都在靈眼口,占據靈力最為濃鬱的那一塊。然而,他廢了的那日起,湯藥、丹藥通通斷了。姐姐走後,靈寶也被迫上交。以往屬於他的東西,正在一件一件被挪走,他根本無法反抗。後頭,他二嬸嬸親自同他說,這院子要翻修一次,裏頭的陣法也該加強了,要江臨川暫時搬出來,日後再住進去。這般說法,也就表麵漂亮點兒罷了,誰都知道,江臨川搬出去了,便再也沒有搬回來的可能了。江臨川一言不發,待二嬸嬸離開之後,便吩咐安之、若素收拾東西,省的被趕走時,什麽東西都沒拿。安之氣的跺腳,若素則開始把能帶走的好東西藏起來。然而,沒過幾日便有人傳來消息,說不用搬了,院子裏的陣法非常完整,不用翻修。——因為本該成為白近真妾室的江相宜,成了徐陵府主的近侍,說是近侍,不過是無名無份以色侍人罷了。江臨川整個人都被炸懵了。這段時日,他覺得自己什麽都可以不要了,什麽都可以不爭了,別人要什麽,他就給什麽,而這不過是他懦弱至極的逃避罷了。傳信的人離開時,看著恭恭敬敬,神色間卻滿臉的不屑:“大小姐可真是了不得,趕著上著爬床。”江臨川在屋中轉了兩圈,甩開了兩個侍女,熟門熟路的向著一個方向衝去。他現在是個廢人,跑幾步路就喘氣,跑到老祖宗居住的無休閣時,滿頭大汗,彎著腰,粗重的喘氣,像個即將入土的老人。“放我進去!”他對攔住自己的守衛命令。“……”“放我進去!”聲音轉為哀求。“回去吧。”守衛到底看著他長大,有些不忍心,“當年主人便說過,你若是能在十歲前築基,便肯你自由出入無休閣,可是少主,你現在已經沒修為了,主人不會見你的。”“求求你……”雙方便僵在原地。這個時候,一道蒼老的聲音傳來:“讓這小崽子進來。”“是!”江臨川來不及露出驚喜之色,直接衝了進去,還沒踏進大堂,有什麽物體襲來。江家老祖宗總是喜歡這麽考驗後輩,隨時隨地為難一番,江臨川早便習慣了,下意識就要避開,然而身體遲鈍,根本不聽使喚,直接被那東西擊重了額頭。一股巨力從額頭傳遍全身,江臨川整個人飛了出去,撞上了玉石壘成的假山。他如今這身體,外表看著完好,裏頭卻是坑坑窪窪沒一處好的,這麽一撞,全身跟“散架”了似得,疼的叫都叫不出。一顆沾了血的珠子滾地,在地麵滴溜轉了好幾圈。正是這顆珠子砸中了他的額頭,如今猩紅的液體自額頭滑落,流淌進唇瓣時,滿嘴的腥味。“你還有臉來見我?”江家老祖宗的聲音充斥著暴怒,“你姐姐跟你娘一樣,不知羞恥,下賤卑劣!”第179章 劍仙(五)一百七十二“咳咳, 咳咳咳……”手掌拍著胸口, 江臨川不住的咳嗽, 企圖將堵在胸口的一口悶血咽下,原本蒼白病態的麵容上,浮現一絲不正常的紅暈。他使勁力氣開口, 反駁:“我娘、我娘很好, 我姐也很好。”腳步聲由遠及近,一位老人站在門檻處,眼皮子向下一搭,目光冷冷落在這個少年身上,嗤笑:“你以為你娘是怎麽嫁給晏兒的?”少年細碎咳嗽。江家老祖宗又道:“你對你姐這門婚事很不滿對不對?”“我……”“老夫告訴你,江相宜再怎麽說, 也是晏兒的孩子,也是我的後輩, 這門婚事雖然是禮兒提起來的,卻也經過了我的同意。”江臨川身子一顫, 猛的抬頭, 眸光閃爍著不可思議的光彩:“為, 為什麽?”“我親自見過了白家那個小輩, 雖然說不上多好,卻也差不到哪裏去。”實際上, 白近真在徐陵小輩中,名聲極高,修為極為不錯, 但是在眼高於頂的江家老祖宗眼裏,也不過是“說不上多好”罷了。“你姐姐嫁過去,可沒哪裏虧待她的。”江家老祖宗抿了抿唇。“姐姐她不願意當妾!”“她沒有靈根,不能修煉,歲數不過百年,嫁給白家那小子,隻能為妾。”氣都沒喘一口,江家老祖宗接著道,“白家那小子少說也能活個幾百上千歲,他要是想找道侶,必然是同等修為,或者稍微遜之的女修,可以走過無數歲月,可以一起曆經磨難之人。江相宜就算是我江家的女兒,她不能同夫君一起修煉,不能同夫君一起曆練,甚至還會拖累他人……她什麽都做不到。”江家老祖宗抬高音量,斥責:“就是你父親活著,若是將她許配給修士,估計也是妾室,除非將你姐姐許配給一個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