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道寫了個“可”字,填入木牛口中,把它又送到郭嘉處。這次倒是久久未回了。就在此時,呂布忽然福至心靈,眼前豁然開朗,忍不住猛一拍桌子:“布曉得了!”燕清被這不小的動靜給惹得愣了一愣,失笑道:“說來聽聽。”呂布雙眼放光:“大軍壓境,要對益州起的僅是牽製作用,使其人心惶惶,不敢全力對應北邊官軍,而需分薄力量,以此應對夾擊。”燕清莞爾:“還有呢?”呂布得意一揚唇,繼續道:“主公之所以要憑攘助官軍的旗幟橫貫荊地入益,打得恐怕有逼反曹寅的主意罷!”眼見著燕清麾下實力最為強橫的勁旅,惡虎營要‘借’荊心腹要道招搖入益,哪怕荊州刺史曹寅的心再寬,也扛不住這刺激。更何況曹寅從頭到尾就不曾跟燕清有過盟友之約,一直以來的安分守己,隻是出於畏懼之心的不得已罷了。燕清讚同道:“不錯。假若真正加入益州戰局,且不說路途遙遠,糧草輸送上千難萬難,最後不但是給朝廷做了嫁衣,還將惹來不必要的猜忌和誹議。”可想而知的是,不管是輸是贏,朝廷的人都不會給他什麽好態度瞧——贏了便是忌憚他攻無不克,實力過於強勁;輸了就得怨他出工不出力,於漢廷之事不如對自己的上心。如此吃力不討好的買賣,燕清要還肯幹,就不是他了。呂布沉思片刻,又問:“這回可是要動真格,把荊州拿下了?”畢竟不久前燕清還否定了短期內要取荊州的打算,那這麽一來,他所要掌握的度,可就有些玄乎了。“他若這都能忍,那就罷了,不必刻意尋釁,省得落了下乘。”燕清卻道:“可他一旦沉不住氣,真要做被逼急了的兔子,那對這送上門來的肉,你難道還肯放過?”之所以派呂布去,自然是因為他是天底下如今公認最強的將領,而歸他統領的惡虎營,也是燕清勢中最精銳的力量。既能充分震懾敵人,憑其出類拔萃的作戰能力,遇到任何突發情況,都會有足夠能力自保。呂布心滿意足地想,這下可算是有仗打了。隻可惜他這份因猜中燕清心思而獲得的好心情,隻持續到在晚膳的桌子上看到笑嘻嘻的郭嘉的時候。呂布眼皮一跳,壓低了聲音問燕清:“他怎又不請自來了?”以主公對這郭狐狸的寵愛,斷不會叫其府上缺了好廚子的,但凡研究出什麽新的膳食方子,主公也鐵定會讓人抄一份各給臣子送去。偏偏郭嘉就是如此可惡,在明知他與主公關係非同一般的情況下,還總礙手礙腳,連厚顏無恥地頻來蹭飯的行徑都做得出。燕清揉揉呂布怨氣衝天的腦袋,並未察覺出他上眼藥的含義,隻笑道:“你這回倒是冤枉了他,他有正事要尋我談,來這之前,也通過木牛傳信於我了。”——難怪那廝最近減少了膩在主公處的次數,原來私下裏沒少通過木牛傳書來騷擾主公。呂布淡定地“哦”了一聲,接下來再發現桌上出現了幾道郭嘉最愛的菜式時,也不再意外了。郭嘉倒是笑臉迎人,哪怕是呂布黑沉得堪比閻王的臉,也未能讓他嘴角的笑意淡上半分。待膳食用至半途,一直跟燕清言笑晏晏的郭嘉,忽然以果茶代酒,衝一言不發的呂布敬了一杯。呂布正神遊天外,冷不防被他敬了正著,頓時跟炸了毛的貓似地警惕道:“好端端的,奉孝敬我作甚?”燕清輕咳一聲,打圓場道:“奉孝知你將帶兵出征,此回肩負重任,少說也要半載,特敬你一杯,祝你早日得勝歸來呢。”“……”呂布如遭雷劈,備受打擊下,嘴巴也一點一點地張大了,看起來傻乎乎的。經郭嘉這惡意提醒,他才想起,這心心念念的出征機會的到來,同時也意味著自己要與主公分隔兩地上一段不短的時間!終於欣賞到霸占主公許久、愈發意氣風發的呂布露出蔫頭蔫腦的模樣,郭嘉心裏舒坦極了,愣是多用了兩碗飯,吃得肚皮撐起才罷休。把他倆的明爭暗鬥全看在眼裏的燕清,就隻有無可奈何地歎口氣,親自給還沉浸在打擊之中、以至於胃口全失的呂布布菜,好讓他多吃幾口了。隻是晚膳剛剛用完,就有一位真正的貴客不請自來了——年中便將及冠,現已褪去少年特有的小圓臉,成了一斯文秀氣的青年模樣的陳留王劉協,翩然而至。燕清微訝著行了一禮,詢道:“王爺忽至,可是有什麽吩咐?”劉協微赧一笑,不自在地瞥了瞥在旁杵著的呂布和郭嘉。燕清即刻心領神會,先讓他們在書房候著,自己則領著陳留王獨自進了主廳,又讓重兵把守住廳門。隻是等聽完劉協的訴求,燕清就忍不住笑了。原來在年少時那次被危機感驅使、有意與孫家聯姻,卻被燕清冷淡放置,暗裏敲打一通後,劉協既吸取了教訓,深刻反省了一番,後來還真對潑辣活潑的孫仁有了好感——盡管他至今都不清楚,自己所以為的那位姑娘,其實是扮成妹妹模樣的小弟孫權。又因他與孫權年歲相當,一個較為內斂,一個心思靈竅平日多有交流,就沒少同孫仁見麵了。尤其孫堅常年征戰在外,家眷還留在豫州,便也沒多管束家中子女。吳夫人則十分開明,知曉現社稷動蕩,不必太過講究身份尊卑,隻要幼子不失分寸禮數,也不拘著他與貴人交往。幾來幾去,孫仁已年愈花信,仍沉迷舞槍弄棒,不肯嫁人;劉協也極欣賞這模樣嬌俏,性情真實的姑娘,他模樣雖稱不上俊美,但也秀氣,孫仁與他來往幾回,還真萌生了男女情愫。近來兗州局勢漸漸穩固,頂替了荀彧原來的位置,走馬上任為兗州刺史的孫堅,也準備把家眷都遷到仁地,以便照顧了。劉協一聽這消息,就再坐不住了,趕緊同孫仁商量,二人一起著急起來。他思來想去,還是決心請燕清出麵做個媒,代他向那生得五大三粗,頗不好惹的準嶽父美言幾句,最好能順便提個親什麽的……隻是劉協在提出這請求時,也是硬著頭皮的——他已不是當初不曉事的孩童,清楚自己身份有多敏感,與燕清勢下的將門結為姻親,也是頗招忌諱的事。可不等他斟酌著要如何爭取,燕清就爽快地一口答應了下來。意外的情緒一過,心裏旋即湧現的,就是深深的感動之情,又有幾分自慚於來時的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燕清看他一臉呆滯,不由笑了,語調中透著幾分輕鬆的隨意,也有顯而易見的親昵:“王爺莫不是高興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