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找誰商量……劉康心念一動。三日之後,圓滿完成朝貢任務的諸葛瑾,帶著叫人眼熱的大批賞賜,懷裏還揣著一封被皇帝千叮萬囑要交到燕清手裏的密詔,在一千精兵的護送下,意氣風發地回返豫州了。“密詔?”燕清收到時,不免很是意外,也不忙打開,而是再問諸葛瑾:“京中局勢,可曾有變?”諸葛瑾搖頭:“不曾聽說,也不曾得見。”燕清眉心一跳,有種不太好的預感。既然不是大事,那該不會是因禦膳房做的菜式不合心,就鬧著要離家出走,或是找他告狀吧?出於對盧植的信任,燕清姑且認為,劉康在其步步緊盯下,是難以獨自做出什麽出格事來的,於是很快點了點頭,微笑道:“你這一路奔波,著實辛苦,快下去歇息罷。”諸葛瑾趕忙謝過,躬身小趨著退下了。燕清將密詔放在案桌上,猶豫片刻後,向前幾日裏終於從荊州跋涉回來、重歸任上的太史慈下令道:“你親自跑一趟,將奉孝帶來府裏一敘。”“喏!”太史慈中氣十足地應著,風風火火地出去了。事關總不按常理出牌,喜歡搞事的小皇帝,燕清並不放心直接讓荀彧知曉,而若把賈詡也叫來,獨拉下他的話,心思玲瓏的對方又容易自己領悟出什麽來。單喊郭嘉來商議,反倒適合一些。畢竟其本就是府上的常客,多來一趟,也不打眼。清楚燕清忽然召見,定有要事,郭嘉連外衣都沒披好,履也穿反就到了。“主公,是為——”“你自己看。”燕清臉色不太好看地屏退下人,將在等候期間已讀過一次的密詔,直接遞給了郭嘉。郭嘉火速打開,一目十行地瀏覽了一遍,頓時哭笑不得,忍不住揶揄道:“不愧是燕仙君,風采卓然出塵,連陛下都深深傾倒,朝思暮想下,竟連祖宗基業、社稷穩固都能拋之腦後,隻為日日見君好。”燕清嘴角抽抽:“……這是說風涼話的時候嗎?”郭嘉輕咳一聲,並不將此事多放在心上:“主公大可放心,即便陛下有意,公卿大臣們也斷不會任他羊入虎口的。”燕清正要反駁,腦海中忽有一念一閃而過,不禁楞在當場。確實,不論劉康是出於什麽動機,忽然鬧著要遷都,不光是他不樂意,一直對他感到深深忌憚的朝臣也不可能同意。但倘若劉康一意孤行,他這又不明確表態的話,朝臣隻會倍感焦頭爛額。那在迫不得已時,最可能被搬出來,以名望和輩分去壓製劉康的人……怕是非劉焉莫屬了。郭嘉觀他神色,不難判斷是有了什麽主意,便貼心地等候在旁,不貿然出言打斷。好半晌後,燕清長舒口氣,將諸多環節梳理完畢,他倒更傾向於認為這是一次大好良機了:“若能好好利用,倒不完全是壞事。”第236章 天子之怒意識到這是個坑劉焉一把的大好機會後,燕清再看這封讓他一度哭笑不得的密詔,自然就感覺順眼幾分。在西羌受罪的那段日子,顯然給劉康留下了深刻的陰影,以至於嚴重喪失了安全感,說出天真如‘今恨無人讚勷,望卿遣將秘入京城,護孤往豫’的傻話來。劉康也不想想,他若真的照做,哪怕偷的隻是個形同傀儡的少帝,下一刻定就要被忌憚他已久的眾臣和諸侯,共同打成挾持君王、懷有狼子野心的逆賊了。不能順應陛下願望,又要防著陛下失望之下亂發脾氣,就得有個能禍水東引的對象。劉焉如今的逍遙自在,早就惹了不少人的眼熱,而在尚存的大漢宗室中,他的威望和血脈之高貴,甚至連當今聖上都難比得,自然是被拿來當槍使喚的最好人選。等劉康的怒火全朝著劉焉去了,就是燕清能進行後續運作的時候了。不過真要實施起來,每個環節所有的難度可不是一點半點。尤其一些關鍵處,燕清不便派出肱骨謀臣去,以免打草驚蛇。尚未出仕,名氣不顯,又是最了解這回出使意義的諸葛亮,自然就成了最佳的人選了。燕清為了配合他行事,親自提起筆來,給劉康認認真真地回了封信,極盡溫柔體諒,多采取春秋筆法,無一處將話說死了。仿佛怕叫陛下太過失望,以至於做出不智之舉,燕清客客氣氣地提出,無恙遷都為大不詳也,若陛下長居宮中,略感乏味,他願盡快於豫地修建行宮一所,恭迎陛下同文武百官來消遣賞玩。既能讓劉康燃起希望,也不會讓看到這信的其他朝臣挑出大把柄來,字裏行間,不可謂不講究。至於行宮……橫豎今年規劃的大工事,除了軍校外暫沒有其他,哪怕皇帝出不來,建上一所,讓他心愛的部下們有個休沐時的好去處,也是無妨。燕清把寫好的書信給郭嘉過了目,讓他幫著潤色一番,確保無失了,才謄抄一份,以熱蠟封好,預備明日就交給諸葛亮。結果剛一抬眼,冷不防地就對上了郭嘉笑得彎彎的眉眼,就差明晃晃地寫著‘不懷好意’四個字。“……”燕清被看得渾身發毛,狐疑道:“無端端的,這麽看我做甚?”郭嘉粲然一笑,搖了搖朱雀羽扇,端的是風度翩翩:“憑心而論,若真要遷都,往長遠看,定是益大於害的。”單純因為觸動了燕清和朝臣的利益,就咬死這是餿主意的話,未免也太冤枉了劉康。洛陽雖為多朝王都,哪怕任誰都清楚,他多半是心血來潮下,歪打正著了。燕清聳了聳肩,坦誠道:“兵權政權,他二者皆無,雖是皇帝,卻得看底下臣子的意願行事。哪怕真遷了都,於滿足他的期許方麵,恐怕也無濟於事罷。”郭嘉一眨不眨地直視著燕清的雙眼,笑盈盈道:“那假若換做主公,這都城是遷,還是不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