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來攻讀的多是兵書史書,於詩詞歌賦方麵,他還處於雙眼捉瞎的狀態。他倒不是識不得表麵意思,可那些酸儒文人,一肚子彎彎繞繞,這毛病也帶到詞賦裏去,往往他所理解的和真正意思都背道而馳。這句話裏,難道也藏了什麽機鋒?呂布眉峰越蹙越緊。主公之前給他寫信時,也多以他能理解的大白話為主,極少會這樣。呂布撓了撓頭,因讀不懂,心裏著急得很,偏偏不好尋人參謀,隻有自力更生,把這句翻來覆去地讀了好幾次。難道就真是字麵意思麽……路邊花開了,叫他可以試著慢慢回來?呂布無意識地喃喃出聲後,腦海中靈光一現,一陣劈裏啪啦,倏然掠過恐怖一念。花開……緩歸……莫不是主公在暗示,因他已與神女締結姻緣,方專程來信,著自己慢些回來,以便避嫌?!呂布:“…………”親兵們都離呂布有十步遠,就這麽安安靜靜地守著,猶如一座座安靜的雕像。可要是有心細之人湊近了觀察,便不難看出,他們按在劍柄上的手,都在抑製不住地輕輕顫抖,心裏更是如有千軍萬馬奔馳而過一般淩亂慌張。呂將軍究竟是得了什麽壞消息?哪怕不抬頭看其臉色,此刻從對方身上傳來的凶險氣息,就如洪荒中擇人而噬的凶獸般恐怖霸道,實在讓人雙股戰戰,心裏發寒得緊。好在呂布還記得自身職責,哪怕被這看似十分靠譜的猜測險些氣得一佛出竅二佛升天,除了震怒,便是滔天委屈,也還是強行按捺住了要發飆暴走的衝動,黑漆漆地沉著臉,悶頭趕路了。因他的低氣壓一直持續,將士們戰戰兢兢之餘,哪怕為驀然又加快了的行程暗暗叫苦,也不敢有半句怨言拖拉。本該高高興興,風風光光的返程,愣是被呂布拿出了急行軍的速度,把三日路程縮短至一日半,就看到屹立在眼前、久違了的巍峨城牆了。作者有話要說:燕清:我他媽的寫的是情詩。第152章 興師問罪呂布到來得極其突然,快得超出了所有人的意料,是以根本沒來得及擺出迎接的依仗來,倒是衛兵和城中民眾驚喜萬分,為此歡呼雀躍,敲鑼打鼓,自發地夾道拜迎他們的回歸,也是為了看看早早從軍、有幸被呂布選入惡虎營的親朋好友,這次有沒有全須全尾地回來。人聲鼎沸中,呂布當仁不讓地騎著神駿的赤兔,底下是簇擁在身邊的群眾所分開的道路,麵無表情,漫無目標地朝前行進。眾人盛情如此,哪怕呂布滿腦子都還惦記著那封形同警告的書信、主公娶了神女的噩耗、愛人趁自己出征在外背信棄義的絕望……也還是勉強擠出一抹難看的笑來。卻有些徒勞無用。他渾身是任誰都瞧得出來的死氣沉沉,毫無大勝而歸、威名震天的得意和喜悅,而四周都多少受了這份影響,心裏打鼓之下,將歡天喜地的神色也默默地收了一收。他們倒不懷疑是不是戰況出了什麽岔子,而隻兀自思忖:一向高調又傲氣的呂大將軍,平日走路都帶風,怎打了這麽一場大勝仗後,非但沒將尾巴翹上天去,還跟脫胎換骨一般,沉穩了那麽多?而此時此刻的燕清,剛召集了眾多謀臣,在小議廳進行密談,外頭自是衛兵林立,戒備森嚴。來報信的兵士也不敢妄擾,隻老老實實地候在外頭。還是郭嘉因思考過多,嚷嚷著太費腦子,非要廚房做點糖酥,燕清才中途暫停,準備陪諸幕僚用完膳再繼續時,看到的他。他們沉默著魚貫而出時,那兵士雖也跟著跪拜在一邊,卻是緊張得渾身發抖,一時半會不敢主動開口,還是因城門守兵的服飾著裝同燕清的親兵大不相同,才被燕清一眼分辨出來,溫聲詢道:“可是哪位城門校尉派你前來,有事要稟?”那人受寵若驚地抬頭,激動得滿臉通紅,囁嚅幾番,才把話清晰明了地說了一遍。燕清:“……”昨天來複命的信使還道,大軍起碼還要三五日的,怎麽呂布卻到得隻比他晚上一步?雖有這麽個疑惑在,但久久不見的愛人攜勝歸來,湧上燕清心頭的,更多還是喜悅。遂將開到一半的會議改至明日,命人籌備今晚的慶功宴席,然後親自領著眾人迎接呂布去了。呂布行至半途,便解散了軍隊,給將兵們放了三日的假期,容他們歸家團圓,便將圍觀群眾的大半關注給分散到各自家人頭上了。他緊接著快馬加鞭,靈活萬分地穿過街道,目標明確地直奔官邸,一頓風馳電掣下,很快就見到了心心念念,此刻卻氣得他牙癢癢的燕仙君。——真好看呐。呂布由衷地感歎著,眸光冷凝。怎麽就能這麽心狠呢?“主公。”呂布驅馬行至距燕清還有數步之遙的地方,勒韁駐馬,滾鞍下來,跪倒在地,頭深深埋下,話語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自牙縫裏擠出來的涼氣:“幸不辱命。”燕清看不到他藏得及時的神色,隻不假思索地伸手去扶,將他拉起來後,呂布麵色已恢複如常了。燕清雖然很想將呂布扒光,檢查有沒有什麽嚴重傷勢,到底忍住了這種念頭,隻莞爾一笑,褒獎道:“有奉先在,果真是手到擒來。”呂布被燕清輕輕一拍,不知為何,胸腔裏努力抑製的委屈瘋狂翻湧,叫幹澀的眼角幾乎要滾出一滴淚來。這嚇得他渾身僵硬,好險才繃住沒當場失態,半晌,生硬地扯扯嘴角:“眾將死戰,非我一人之功。”說話間,他那銳利的目光頭一回沒全盤專注地放在燕清身上,而是不著痕跡地往其身後的人群,掃來掃去。別說是天上下來、清麗脫俗的神女了,這除了人高馬大的護衛,便是一個個明裏暗裏打量著他的翩翩文士……那鳳縷到底在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