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罪魁禍首被燕清一語戳破小心思後,呂布整個人都懵了。就算呂布沒有開口承認,捏著他雙頰的燕清也不難察覺出那一瞬間的僵硬,對這反應所代表的答案,便心下了然。說實在的,被這麽個笨笨的醋包鬧上一場,他比起被冤枉、被猜疑的不悅,更多還是哭笑不得,和些微的心酸。呂布究竟有多患得患失?他默默地鬆開擰著那層薄薄皮肉的指頭,往後退了一步,將掛在屏風上的毛巾取下,往呆若木雞的呂布頭上隨意一丟,淡淡道:“水都涼了,還泡什麽?想受寒嗎?”呂布再遲鈍,通過燕清淡定尋常的反應,以及剛剛匆忙一瞥下、依然荒蕪的麗園,也隱隱約約地察覺出了什麽。莫不是……那些個捏得有鼻子有眼的道聽途說,其實根本信不得?這念頭甫一湧上,他心裏便不由自主地咯噔了一下,臉色一陣變幻莫測。在如釋重負和欣喜若狂的浪潮過後,就剩下大難臨頭的發虛,冷汗也簌簌地冒了出來。燕清已將他放在床榻上的幹淨衣裳給抱了來,看呂布還保持著他離開時的姿勢,猶如一尊正在思考人生的雕像時,不由蹙眉:“呂——奉——先!”“喏!”身體的反應,倒比腦子的轉動還快。燕清一加重語氣,呂布便顧不上萬千思緒,唰一下從涼了大半的木桶裏起身,大步垮了出來。燕清看他大大方方地遛鳥,不由嘴角抽抽:“快將衣服換上!”呂布趕忙應了,不敢讓燕清紆尊降貴地再幫他抱著衣服,一股腦地接過後,就往身上套。軍旅的日子過久了,收拾起自己來就份外利索,除眼底下因長期睡眠不足而形成的濃重黑圈外,洗得幹幹淨淨,換上簇新常服的呂布,已恢複了燕清心悅的雄姿勃發。燕清仔細端詳頗長時間未見的愛人一陣,唇角不知不覺地就翹了起來。但趕在呂布低頭看過來前,他立馬將笑意斂得一點不剩,眉宇間微帶霜色地眯了眯眼,以正忐忑著的呂布完全分辨不出息怒的冷然聲線命令道:“你究竟聽誰說了什麽,又到底誤會了什麽?給我說清楚了。”燕清隨意地側躺在小憩用的竹榻上,一腿伸展平放,另一腿曲起,斜斜地踩在墊上,一手支著神色心不在焉的頭側,另一手隨意取了一串放在桌上的時令水果,慢條斯理地一顆顆往嘴裏放。這姿勢還是他無意識中學了郭嘉的——用於非正式場合裏,摒棄禮儀的放鬆,做起來倒的確舒服。落在呂布眼裏,這姿態既風流,又慵懶,帶著平日裏難以得見的旖旎之色,偏偏又將迫人氣勢大開……不留神地就恍了恍,旋即輕咳一聲,眼神飄忽,頗不自在地換了個坐姿。燕清催道:“說罷。”呂布不敢有半分隱瞞,將聽得的市井流言,以及對那封信的解讀,都給無巨細地交代了。聽完前半截時,燕清還隻偶爾不置可否地跳挑眉,點點頭,示意呂布繼續,等聽完後半截,他抑製不住地露出幾分錯愕來,手裏捏著的一顆黃杏,也悄然滑掉了。“你以為,”燕清連怒氣都忘了裝,哭笑不得道:“我命你慢些回來,說不準是為了趁機完婚,怕你鬧事,才對你使個調虎離山的緩兵之計?”呂布將腦袋垂得更低,默認了。燕清做夢也想不到,那句被後人津津樂道的情詩,居然能被自家傻子給解讀到這麽個歪得沒邊兒的方向去——就算它的出處是五代十國,此時不可能有人讀過,可隻要換了個腹中稍有詩書的人,結合情境一讀,都不可能理解不了其中所包含的、含蓄的情意和浪漫。燕清忍著笑,揉揉呂布那還濕漉漉的腦袋,毫無誠意道:“下回再寫,就專挑簡明易懂的。不過你也得吸取這個教訓,”他正了正色,沉聲道:“市井流言,有時亦可動搖軍心,你就不能在動火氣之前,先親自查證一番麽?”“再不會有了。”呂布低低地說道,乖順得跟大貓一樣,任燕清將他隻草草擦過幾遍的頭發揉得亂七八糟,又終究有點不放心,忍不住試探道:“那鳳縷之事……純屬謬傳?”燕清手下動作不停,輕飄飄道:“那倒是真的,且是我特意放出去的消息。”燕清身為位高權重、兵多將廣、譽滿天下的新貴,幾乎是所有人夢寐以求的結姻對象。哪怕是那些目前還對他不屑一顧的高門大族,隻要他肯主動示好,流露出一些結親意向,就能輕而易舉地打破矜持的冰層,而目前那空空如也的麗園,就得被瞬間塞滿。他既不惜搬了個子虛烏有的‘仙女’做擋箭牌,就要將她的用處發揮到最大,徹底打消別人收他做女婿的念頭。也是拖了他屢出‘仙法’的福,導致除了某些‘同行’對此不屑一顧外,會懷疑他是為逃避成家之事而編造出的彌天大謊的人,隻在極少數,也找不出半分依據來印證這份疑慮。甚至還有些風流浪蕩子,對燕清這新婚燕爾,就不得不與仙妻分離多年,為免招來老天震怒,還不得不潔身自好,不沾女色的‘遭遇’,表示出莫大同情。說起這大謊的直接影響,就是連累郭嘉這一同樣地位顯赫的光棍給分擔了大半火力,受了池魚之殃。不過郭嘉倒是一邊應付得如魚得水,遊刃有餘,一邊還沒少敲詐他些古籍好墨,作為補償。燕清微眯了眼,不懷好意地睨著一臉如遭雷劈的呂布:“你回來後,想必也能給奉孝分擔一二了。”呂布:“……”看呂布這傻子還沒緩過氣來,燕清氣得歎了口氣,心裏默念一句‘當局者迷,關心則亂,’才平靜一些。他且放過那已變得亂糟糟的發頂,微坐起身,前傾了去,飛快地覆在那冰涼的薄唇上,落下蜻蜓點水的一吻。呂布呼吸都跟著這出乎意料的輕襲給滯了一滯,依然沒什麽反應,隻用眼珠子跟著慢吞吞地縮回去的燕清轉。燕清莞爾一笑:“呂奉先啊呂奉先,你是真沒意識到,叫你吃了滿肚子醋的罪魁禍首,那仙女鳳縷,便是你自己嗎?”一語驚醒夢中人。“!!!”呂布虎目圓睜,嘴也傻乎乎地一點一點、張得老大。燕清百無聊賴地看著他這副笨樣,閑得沒事下,還剝了一顆看起來就很酸的杏子,往那大張的嘴裏準確一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