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吃過早飯,店小二匆匆來到宛兒房前,敲起門來:“女道長,女道長,請您結一下這幾天的賬!”


    一會兒就要離開客棧了,此刻宛兒正在房中收拾行李,一聽店小二讓她結賬,心中一愣,說道:“請進!”


    店小二拿著賬單,遞給宛兒。


    宛兒看了看賬單,又看了看店小二,問道:“你確定這賬單是楊總督這兩天的花銷?我記得上次我給你錢時,你可是說,這銀子不光讓你們客棧不賠,還賺了不少。怎麽,難道這沒幾天銀子又不夠了?”


    店小二陪著笑道:“女道長,此一時彼一時,按道理說,昨日您救了我一命,這銀子我不該管您要。可是,可是,這也超出太多了,不跟您開口,小店可要賠死了!再有,當時給會票的時候,您不是說,不夠再補嘛!”


    “丫頭,丫頭,收拾好了嗎?一會兒可要出發了!”張老樵也不敲門,直接推門而入,看到店小二在一旁,問道:“你小子來幹嘛來了?我們住過的房是不放心怎麽著?人還沒離開,就來驗房?”


    店小二見到張老樵,一想到昨天,張老樵說應該殺了他丟到護城河裏喂魚,就氣不打一處來。


    “我結賬來了!”店小二沒好臉地說道,“這不,花銷比女道長上次給的超出了不少!”說到這,店小二突然想起了什麽,補充道:“女道長,這多出來的錢,大部分都是酒錢,而這酒……”


    張老樵上來就把店小二的嘴給捂上了,對著他耳邊輕聲說道:“你小子再多說一句話,你信不信,一文錢也拿不到?”


    店小二點了點頭。


    宛兒看著二人,說道:“幹嘛呢?在我麵前這是唱的哪出?當我不存在?不就是花冒了麽,我結了便是。”


    宛兒邊掏會票邊道:“樵老,您不用捂著店小二的嘴,這多花出來的,全是酒錢,我想也能想到,這酒都是誰喝的。”


    張老樵鬆開店小二,把他往邊上一推,搶過宛兒手中賬單,說道:“丫頭,這賬單給我,我老頭子再算算。”


    張老樵反複看著這賬單,眼睛就快貼上了,看過後,說道:“丫頭,這賬不對,不用給他銀子。而且,不光不用給這店小二銀子,他還得給我們返回來一部分銀子。”


    倒找錢?張老樵這賬是怎麽算的?把宛兒和店小二同時都給搞懵了。


    店小二嘴一歪,說道:“我們小店可沒說削價!”


    張老樵指著這賬單道:“你看啊,這梔子燈、花梨木家具、被褥、琴棋書畫、杯盤碟碗,這些錢加起來是不是超過這點酒錢了?這些錢,除去酒錢,是不是應該找回來我們點?”


    “這不都是楊總督的如夫人買的嗎?怎麽讓我們把錢還回你們?”店小二質疑道,“這些錢也應該算到包客棧的錢裏邊。”


    “正是因為算在包客棧的錢裏邊,這錢才應該返給我們。”張老樵開始掰扯了起來,“包客棧的錢是我們出的不假,但這些又置辦出來的東西,最後留給誰了?是不是留給你們客棧了?”


    “您老的意思是,既然你們不搬走,這錢就該我們出唄!”店小二不服氣道,“你們可以把這些新買的東西都搬走,但原來換掉的桌椅板凳,得還回來!”


    “較勁是不是?”張老樵一指店小二,“你可別忘了,你跟那小三的事,我老頭子也知道一二,信不信我現在就找那當官的過來,辦了你!他手下仆人沒證據,我可有證據!”


    張老樵本來就是一詐,可沒想到這店小二上了心了,做賊心虛。這可算把楊總督給盼走了,露水夫妻也做夠了,再因為這臨了又惹出事來,可不值當。


    “我跟您說啊,您是江湖老前輩,那什麽,我尊敬您,所以看您的麵子,多出來的酒錢就不用給了。”店小二不愧是買賣人,這臉變得那叫一個快,“但是我跟那三夫人,確實是什麽事都沒發生!”


    “樵老,差不多得了,殺人不過頭點地,得饒人處且饒人。”宛兒說完,把一張會票塞到店小二手裏,“這錢夠了吧?再弄點好酒,一並裝馬車裏。這次對你來講,是個教訓,回頭可得趕緊讓你那當掌櫃的爹,給你說一房好媳婦。”


    店小二臉騰的一下子,紅了起來,對著宛兒小雞啄米般點頭:“女道長教訓得是,我這就去辦,給這老前輩弄些好酒裝車上去。”


    店小二退下後,張老樵驚訝地看向宛兒:“丫頭,這店小二當真和那小三有苟且?你是怎麽知道的?”


    宛兒瞥了張老樵一眼,說道:“那三夫人的房間就在我的隔壁,我如何不知?這客棧的隔音沒那麽好。”


    春寒料峭,雖然已經有了早春的氣息,但是風一刮起來,積雪融化,和黃土攪和在一起,還是讓人感覺到有些陰冷。


    客棧後院,楊鶴的人正在裝車,而楊鶴則在一旁,跟他其中的一個仆人不知說著什麽。銀杏裙裾飛揚,跟著眾人一樣,忙前忙後,看得宋應星不禁心神蕩漾。


    這一幕,正好讓宛兒碰了個正著。宛兒眉宇間不經意一蹙,然後又很快恢複如常。


    張老樵看店小二在搬酒,生怕這酒的質量一般,便跑了過去,盯著店小二幹活去了。


    銀杏看見宛兒來到了客棧後院,連忙走了過來,到宛兒近前,襝衽道:“妹妹,您來了?客棧這幾日多謝妹妹照顧,我這裏有禮了。”


    妹妹?連楊鶴都稱宛兒為女道長,這銀杏如此稱呼,明顯是想套近乎。


    宛兒還禮,笑著說道:“姐姐見外了,為楊總督辦事,就是為朝廷辦事,這算不得什麽,不必太過客氣!”


    “妹妹,姐姐有一事相商,不知妹妹可否答應呢?”銀杏滿臉笑容,挽著宛兒的胳膊說道,“我坐的馬車,車轂壞了,您看,我能不能乘坐妹妹您那輛車?”


    宛兒笑道:“這算什麽大事,隻要楊總督同意了,姐姐隻管坐便是。不過,楊總督的夫人確實太多,恕妹妹冒昧,敢問姐姐芳名?”


    “我叫銀杏,楊總督的五夫人,妹妹您呢?”


    “宛兒。”


    “妹妹真是好名字啊!一聽這名字,就是書香門第出身。”銀杏嘖嘖讚道,“是不是宋先生奔著妹妹的學識,才跟著妹妹,鍥而不舍?”


    “宋先生?”


    “哦,我說的是,宋應星,宋長庚先生。”


    宛兒心道,這銀杏,不知道自己的名姓,倒是把宋應星的名字記個紮實。剛才宋應星看銀杏的眼神,兩人說不準,早就私下有交了。


    宛兒不經意地把眼一劃,發現宋應星正偷偷向這邊望來,於是心中有了分寸。


    “姐姐客氣了,我就是繼承家業,有些餘財而已,哪有什麽學識?這都仰仗宋先生在一旁幫襯,才得以遊刃有餘。”宛兒客氣道,“姐姐,還請上車吧,外邊天涼,車上暖一些。”


    “那這裏就謝過妹妹了。坐您的馬車,我跟夫君說過了,他同意呢。”銀杏也不客氣,俯身就鑽進了宛兒的馬車裏。


    宛兒見銀杏坐進了馬車,然後走到遠處正在整理宙院設備和材料的尚炯身邊,說道:“尚神醫,楊總督的五夫人坐我那輛馬車,和宋先生一起,我上樵老的車,五夫人那,就有勞您駕車了。”


    “這怎麽能行?”尚炯放下手中的活,欲言又止,“這萬一要是——”


    “尚神醫不必多慮,我知道您想說什麽。這世間,有很多事,不全都是想明白再做的,大多是走一步,算一步。人有遠慮,才有近憂。”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山水行記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莫裏吧唧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莫裏吧唧並收藏山水行記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