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為女人,做了也後悔,不做也後悔,都後悔,為什麽不做?”宋應星反駁道,“銀杏說了,要是在認識楊總督之前就識得我,就不會給他做小了。”


    “哼,就算那銀杏在認識楊總督之前認識了你,你也沒銀子給她贖身吧?”張老樵又躺回了床上,“你愛怎麽著怎麽著吧,出了事沒人管你!我告訴你,勾搭人家小妾,上哪說你都沒理!”


    “誰說我沒銀子?”宋應星把自己的鞋脫掉,從裏邊皺皺巴巴地掏出來兩張疊好的會票,“你看,這都是平時我從牙縫裏攢下來的!”說完,宋應星把會票往張老樵的眼前一晃。


    “拿一邊去!臭不臭,往我眼前頭放!”張老樵嫌棄地推了推。


    “宋先生,你這可真是孽緣啊!”尚炯道,“我覺得,既然你對銀杏有意思,那為何不找楊總督,直接大大方方提出來?他七個如夫人,不差你這一個。”


    “這……”宋應星想了想,“不太好吧?君子不奪人所愛。”


    “既然你都知道,這麽做是奪人所愛,那為什麽就管不住呢?”尚炯其實想說的話在這,“不如這樣吧,要不要我給你配個藥什麽的,降降火氣?”


    “數來寶的,我就不明白這腐儒了,你評評理,那銀杏有什麽好的?前邊那兩團肉,比那門墩邊上石獅子的繡球還要大,嘀哩咣啷的!”張老樵一臉不爽,看向宋應星,“腐儒,你是小時候奶水不夠,長大了找補嗎?”


    “你……”宋應星咬牙切齒,又無可奈何。


    三人正在房中閑談之際,隻聽外邊店小二呼號之聲不絕於耳。


    “行啊你,一個開店的居然敢勾搭我的愛妾!我看你是活膩歪了!”楊鶴腆著大肚子,狠狠說道,“給我往死裏打!”


    楊鶴根本不顧掌櫃的給自家兒子求饒,一邊指使仆人拿鞭子抽打店小二,一邊對著邊上哭哭啼啼地一位如夫人說道:“你哭什麽哭?他勾引你,你就跟他歡愛?我看你就是死性不改!”


    這一幕,步出房門的張老樵、尚炯、宋應星都看得清清楚楚。見狀,張老樵和尚炯都同時看向了宋應星,意味深長。


    “楊總督,明日我們就要出發去風陵渡了,這幾日店小二服侍也很周到,不如您就饒了他吧。”先出一步的宛兒,在旁勸著楊鶴,然後衝著店小二道:“還不快給總督大人叩頭,謝大人的不殺之恩?”


    掌櫃的摁著店小二的頭,父子二人磕頭如搗蒜。


    楊鶴見金主相勸了,不免要給幾分薄麵,於是命仆人把手中的鞭子停下。


    “別停啊!”張老樵在一旁喊道,“對待這種人,就應該殺了丟到護城河裏喂魚!當年西門慶和潘金蓮,武鬆是怎麽做的?我說當官的,你可不能饒了這對狗男女!”


    宛兒在一旁滅火,張老樵在一旁拱火,這可把宛兒氣壞了,狠狠地瞪了張老樵一眼。


    張老樵假裝沒看到,把身旁的宋應星往前一推,說道:“腐儒,你是讀書人,如果是你遇到了這種事,該如何處理?”


    尚炯心想,這張老樵,是唯恐天下不亂,不過,這樣暗示一下宋應星也好。


    宋應星肩膀一扭,極不情願地被張老樵推到了前麵,說道:“這,這,這,依照《大明律》卷二十五,凡和奸,杖八十,男女同罪。而且,而且女子要去衣受刑。”


    “腐儒,真棒啊!”張老樵豎起大拇指,“你是懂法的,這《大明律》是時時刻刻印在心中!”


    “來啊!”楊鶴衝著身邊的一名仆人叫道,“把我另外幾位夫人都叫下來,讓她們也看看,通奸之後的後果!本官今日就依這位先生所說,用我們大明律法,處置這對狗男女!”


    “且慢!”趁著這名仆人請另外幾位如夫人之際,宛兒叫道,“楊總督,您看,做事得講究證據,您可否捉奸成雙了?”


    “還要捉奸成雙?真是笑話!”楊鶴鼻孔哼出一口氣,然後對著身邊另一名仆人說道:“事是你發現的,女道長問了,你就跟女道長說說,你到底是否捉奸成雙了?”


    “這,小的確實沒捉著。”該仆人低頭道,“不過,小的路過三夫人的房前時,卻無意中聽到了這店小二和三夫人的對話。”


    “說了什麽?”楊鶴問道。


    該仆人清了清嗓子,學起了三夫人的聲音:“三夫人說,你弄疼人家了,我的乖乖。然後,屋內傳來一陣喘息之聲。”該仆人又學起了店小二:“這店小二回道,沒關係,忍忍就好了,千萬不要讓總督大人知道。”


    “沒了?”


    “沒了。”


    此時,楊鶴其他的如夫人全都被請了出來,站到一旁,看到此情此景,互相竊竊私語起來。都是青樓妓館出身,識時務者為俊傑,別看她們平時互相打成一片,那也不過是做做樣子,塑料姐妹情。


    宋應星偷瞟了一眼銀杏,銀杏害羞地低下了頭。


    看到了銀杏,這宋應星不知哪來的勇氣,對著楊鶴義正言辭說道:“總督大人,《大明律》卷二十五,還有一條,就是,其非奸所捕獲及指奸者,勿論。既然沒有捉奸成雙,想必這店小二和三夫人之間,恐怕是另有隱情!”


    宋應星的這一席話,倒是提醒了哭哭啼啼的三夫人。


    三夫人一抹眼淚,說道:“沒錯,奴家辛苦服侍大人,卻遭來如此風言風語,真是委屈極了!”說著這三夫人擼起了袖子,“您看,奴那天不小心繡鴛鴦,把胳膊給劃破了,正好店小二進來送水,奴讓他給包紮了一下。”


    這三夫人,虧著是真把胳膊給劃破了,否則還真不好圓。


    “沒錯,沒錯,正是如此啊!”跪在一旁的店小二叫道。


    楊鶴沒理會店小二,問三夫人:“你弄疼人家了,我的乖乖。這句怎麽解釋?”


    三夫人答道:“店小二幫奴包紮時,過於用力,故弄疼奴了。我的乖乖,不是指店小二,而是奴感覺到疼,不覺叫出。喘息聲,也是因為包紮時,過於疼痛,才發出的。”


    “店小二那句,沒關係,忍忍就好了,千萬不要讓總督大人知道。這又如何解釋?”楊鶴追問道。


    三夫人答道:“估計這店小二,是怕奴的胳膊被您知道了,罵他招待不周吧。”說罷,三夫人一努嘴,“您問問這店小二不就清楚了?”


    店小二迫不及待地答道:“沒錯,小的正是怕總督大人動怒,所以才這麽說的!小的該死!小的該死!”店小二連扇了自己好幾個嘴巴。


    別看楊鶴剛才對三夫人生氣,但是她那梨花帶雨的樣子,哭紅的杏桃眼,反而更讓他產生了憐惜之情。


    楊鶴踢了剛才學話的仆人一腳:“你這小廝,險些讓我誤會了我的三夫人!”


    “這就完事了?也太草率了吧!”張老樵本想慫恿楊鶴處置店小二,借此給宋應星敲一敲警鍾,沒想到這就結束了,“找不到西門慶的證據,西門慶就不是西門慶了?”


    “我不是西門慶!”店小二衝著張老樵叫道。


    “哼,你確實也比不上西門慶!”張老樵把臉側向三夫人,“我說得沒錯吧,小三。”


    三夫人扭臉,不做理會。


    “老道長,本官知道你是好心,但過去就過去了,咱不提了。”楊鶴和顏悅色地衝著張老樵說道,“明日咱們就要出發去風陵渡了,本官聽這位女道長說,您老武功高深莫測,這一路上,還望保我們周全!”


    “哦,這樣啊!”張老樵開心了,“沒問題,你這個當官的,還是有眼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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