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查段子明的案子,跟上麵講線索在外麵,可不就獲準出來查案了!”李延將脖子一梗。“那你來這裏作死幹嗎!”阮寶玉跺腳,“我是決計不會喜歡比我難看的人的,這你早知道。”“來看你死了沒啊。”李延繼續惡聲惡氣,卻到底有些心傷,不再跟他多話,加快步子又擠進了蘇銀的隊伍。第二日,蘇銀帶著他那兩個大夫研究瘟疫療方,依舊的沒有收獲。因為阮寶玉卡著他們脖子不許他們喝水,這一行人全部嘴唇開裂,嘴裏忽忽吐著火星。李延有些受不住,嘴邊長了個大泡,說話都疼得嘶嘶抽氣,好容易等著機會和蘇銀獨處,連忙扒著他膀子問他:“喂!你不會真的是要來給這些人治病吧。”蘇銀不說話,抿抿嘴巴。“我去找你,求你帶我來這裏,不是說好就為了把阮寶玉弄出去!”“重兵把守,我怎麽把他弄出去?”蘇銀嗓音有些沙啞。“你箭法如神,武藝這麽高強,肯定有法子的!”“我的箭鞘隻放得下三十枝箭,可門外至少有上千人。”“那你把阮寶玉綁根木樁子,把他射出城去。”異想天開的來了。“那你呢?”“我也射出去,奶奶的,不成陪他一起摔死。”“那我呢?”李延頓住了。那他呢?自己想了這許多,為救阮寶玉無所不用其極,卻從來沒有想過他會怎樣。這個,就是在心底有沒有位置的差別麽?他有些詞窮,心虛也抿抿嘴巴。“放心,我不會讓你的阮寶玉死的。”蘇銀站了起來,拍拍他肩走遠,許是累了,背影看來竟有些落寞。第三日中午,阮寶玉已經站不起來,正努力卡著李延脖子,教育他渴死也比臉上生瘡死好上百倍。城裏又死了十幾個老弱,滿街無人,腐臭味道越來越重。阮寶玉滿眼星星,心底才生出那麽一點點絕望,就聽見有人走進了他的房間,湊到他耳邊,道:“大人,藥也許研製出來了。”也許研製出來了?什麽叫做也許?阮寶玉軟塌塌的,說不出完整句子,就指示來人將他和李延抬去。到了現場,他第一眼瞧見的就是蘇銀右頸那一個碗大的瘡。這個天殺的,到底還是沒忍住喝了水,這麽好看一個人,就這麽硬生生折損了。阮寶玉坐直,想罵娘,發出的聲音卻太過微弱,完全被周遭的嘈雜蓋住。“聽說他是吃了那個……死老鼠,故意染病來試這個藥的,嘖嘖嘖……”依稀仿佛,阮寶玉聽到有人這麽說。之後就是人群湧動,大家都盡量湊近,卻又集體屏住了呼吸。蘇銀並不洪亮的嗓音在亮起:“我知道這法子駭人,弄不好病沒治好卻丟了性命,所以先由我試,一切全憑自願,生死由天!”阮寶玉還有點不明白狀況,那頭本來隻吊著一口氣的李延卻好似突然來了精神,將身子支起,直愣愣往那邊看去。就在三步開外,蘇銀右臂的衣袖高高挽起,左手卻捏著一條黑黃相間的細蛇。在他幾下撩撥之後,那細蛇發怒,露出毒牙,惡狠狠一口便咬上了他腕。人群中爆發出一群抽氣聲,有人竊竊私語:“黑金環七步倒,他這一咬,哪裏還有命在。”言猶未落蘇銀的傷口已經開始發黑,手腕像吹了氣般,開始第一節腫脹。“這蛇毒隻是藥引,下來大家還要服用古大夫調配的湯藥。”蘇銀強咬住牙,走了幾步去取藥汁,才將藥碗端起喝了兩口,人便開始眩暈,“咣當”一聲向前栽倒,將藥碗摔了個粉碎。等到蘇銀醒來,已是第二天的下午。隨行的大夫見他睜眼,連忙撫額:“謝天謝地,將軍你可算醒了,否則老夫的罪過可就大了!”蘇銀牽了牽嘴角,身上仍是軟綿綿的,於是抬起胳膊將袖子挽高,去看上臂原先的那個瘡。瘡口仍在,並沒有奇跡般消失,可已經不再流膿,而且有收縮跡象。“藥見效了?”蘇銀開口,喉嚨仍是火燒般疼。“見效了!但是將軍被咬的那一口,毒液入得太多,還真是危險。現在老夫已經基本可以確認毒液做引的劑量,配上藥汁,應該就可以化解這場瘟疫了。”“那藥材夠麽?”“都是些普通的藥材。至於毒汁,因為黑金環蛇是這邊特產,而且用量極少,倒也還能湊齊。就是這蛇,這次可倒了大黴,漫山遍野地被追,怕是要絕種了。”蘇銀一哂,單手支床慢慢坐身起來,迎著光看向門外,一眼就看見了門邊的李延。“你在那裏做什麽?拿腳畫圈圈?磨鞋還是磨地?”見了他蘇銀就忍不住笑。李延咳一聲,磨磨唧唧走過來,說話時神態老大不自然:“那個,城裏上下都很欽佩你,說他們副將正好缺編,要跟上麵推舉你來做。”“是麽?”“阮寶玉也很感激你。他這個人其實也不怕死,主要好漂亮,怕臉上生瘡。”“哦。”“其實……”那李延開始扭捏,比城磚還厚的黑皮居然有些發紅:“我也很感激你,你這麽以身犯險,我……我……”蘇銀臉上那個笑意開始擴大。“但是,隻是感激。那天我一時沒法子親了你,可你下湖救我的時候也親過我,已經兩平,我們……我們……”“我們沒什麽。”蘇銀接過了話頭:“我知道,在你心裏的那個不是我。而且就算他不在心裏了,你也出生權貴,將來是必定要娶妻生子的。”李延的臉開始暗沉下來。“你休息吧。”最終他道,站了起來:“再過兩天,我們要想法子,把阮寶玉這個花癡給弄出去。”兩天過後,城中瘟疫得到控製,城外守衛開始鬆懈,終於讓蘇銀找到一個空隙,將阮寶玉跟李延弄出了城去。“聖上派大人到這裏,便是想要大人的命,大人還是逃吧。”蘇銀開口,牽過一匹馬來:“隻是不知大人會不會騎馬?不行我找輛馬車。”一邊李延扭著頭,明明不舍,卻還是不肯拿正眼去看阮寶玉,隻道:“他會騎馬,以前在書院為了膩蹭那個美男,可沒少讓人教他騎馬。”唯一不響的就隻有阮寶玉,在那裏低著頭,憋半天憋出一句:“李子你能不能回避一下。我有話跟蘇將軍說。”“什麽話?”“隻給好看男人聽的話。”李延哼一聲,脖子一梗,氣呼呼走遠,尋了棵柳樹開始撒氣,有仇似的拚命拿腳去踢。“他其實是個頂頂純真的人。”阮寶玉突然開口,看看李延背影,低下了頭。“是。”“所以我希望蘇將軍不要戲弄他。”“啊?”“我想問蘇將軍一句,你來清陽城,就真的是因為李子他來求你救我麽?”蘇銀一頓,略過一陣才笑了起來:“不然大人以為我是為了什麽?”阮寶玉不響,從懷裏掏出一隻小小紙包,打開來給他看。那裏麵東西惡臭,已經幾不成形,隻看得出是藍色的一團。“這個,是我在一隻死了幾天的老鼠胃裏找到的。”阮寶玉掩住鼻:“不知大人可認得?”“大人去翻動那些死老鼠?!不怕染病麽!”“你們不是已經研製出藥汁,不僅可以治病,還可以預防。”阮寶玉輕聲,“而且是兩天之內研製出來,可真真是高效。”“上天眷顧,說來蒼天還是有眼。”蘇銀抿了抿唇。“不知蘇將軍自己知不知道,你有個習慣,每次言不由衷的時候都會抿一抿唇。上一次你說為了保命願意出賣主子的時候,就不止一次做了這個動作。”蘇銀連忙緊緊閉上了嘴。“將軍並不是個擅長撒謊的人,也並不喜歡撒謊。”那廂阮寶玉抬頭,一雙眼清淩淩照進他眸:“不如這樣,我替將軍把真相說出來,如何?”第三十九章春風拂麵,萬物都開始萌芽,包括人的野心。阮寶玉拿著那團藍色物事,深深吸了口氣,開始說話。“這團藍色的惡心的東西,是藍岱汁醃成的兔腦,很湊巧,我偏巧嚐過。”“兔腦本身並沒有毒,隻不過會讓人口渴,瘋了般渴水。”“如果有一籠老鼠,事先染病的老鼠,被迫吃了許多這樣的兔腦,然後被人放了出來。那麽這群老鼠就會出來尋找水源,不停喝水喝水,到漲死為止。”“這樣的話,一夜之間,所有水源都被汙染,便根本不是難事,你說是也不是蘇將軍?”蘇銀低頭,幾乎下意識的,又抿了抿唇。阮寶玉的聲音這時又湊近了過來:“那位做出兔腦的巫師被害死之前,曾經寫過一個疒字頭,是一個未完的字,將軍可知道是個什麽字?”“不知道。”阮寶玉笑,撿了一根樹枝,在地上寫字。一筆一劃在沙地上顯形,端端正正,正是一個“瘟”字。蘇銀開始強自鎮定:“如此說來這瘟疫卻是人為,這人……莫非是跟清陽城人有仇?”“的確是人為,但這人跟清陽城人沒有仇。”阮寶玉繼續低聲:“所以他選了一種發作起來並不急的疫病,目的並不是為了要害死這些人。”“那他的目的是什麽?”“蘇將軍,如果這個人事先準備好解藥,然後派人帶進城來,以身試藥,解了全城之困,那這全城將士……會對他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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