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成之後,侯爺也會答應讓你脫賤籍。”阮寶玉插話。時恩沉思,帛錦明白道:“趙將軍應當曉得帛錦是個實在人,我能給多的,絕對不會少。你想為他爭取更多,我也明白,但是虛誇的承諾,我認為多說無益。”時恩點點頭,笑道:“侯爺,果真和他描述的脾氣很像。為表誠意,趙將軍要在下轉達一個消息,他已經書信給幾個致信的戰將,希望他們支持侯爺,請您靜候佳音。”“一定。”大家不惺惺作態,說話比較容易溝通。阮寶玉撓頭,笑容依舊寶光燦爛:“小恩啊,我拜托趙將軍向羅昭儀的堂兄說情,那家夥怎麽說,願意幫忙嗎?還是認定要我死後,才肯幫侯爺?”“寶玉兄,放心。羅敷已經回信,說他最近身體有恙,駐守邊關已相當吃力,有些事他恐怕是,心有餘力不足,遠水不解近火。”何恩別有深意地答道。“嘿嘿,那就是說,他兩頭都不搭腔了。”阮寶玉馬上會意,討好地凝望帛錦,很花癡地笑。帛錦沒說話,隻是冷冷剜了站在屋門口的裴翎一眼。三月,新月如眉時,蕭徹發來密函,並將鐵甲、武器逐步秘密送到。塵埃漸漸落定,好事連連。試穿新鎧甲的帛錦,銀甲戎裝,俊逸凜然如天之器,看得阮花癡鼻血直流。“蕭徹信函上說什麽?”帛錦邊替寶公子止血,邊問裴翎。“三月十五,正午,葉波泉,水湧龍駒,切勿錯過!”第四十章水湧龍駒?這種荒誕的說法,智慧超塵拔俗的寶公子當然不信。他本想請命,跟著去瞧個新鮮,可他舍不得離開帛錦那麽多日子,於是他夾緊了驕傲的尾巴,擤著鼻血,安分地籌劃晚上歡滾床單步驟。空閑的時候,積極完成他的春宮圖——《無根攻略》。月底,裴翎派去的一幹人果然帶回了大量的駿馬,領頭的將士入了寨子大帳就大呼神奇。顛來倒去,總算把事情交代清楚。三月十五正午,葉波泉上遊水勢突然湍急,湧泉處水花飛濺,果然水裏奔出了一匹神俊超群的白馬。高大威猛的神駒,飛奔上岸,抖索精神,高高仰起脖子長嘶,一大群駿馬竟然應聲跟著出現眾人眼前!回了神的兵士,連忙收了馬群,趕回複令。“匹匹都是良駒,真神了!”報告完,將士還不忘記再跟讚句。立刻,寶公子耷下頭,胸悶了。帛錦嘴角隻浮出個微笑,卻沒有多評一句。裴翎也算聰明,忙出列彎下腰,“真是天助殿下吉兆!殿下,皇圖北望,指日可待。”帛錦紫眸一轉,蠻好商量地點了點頭。晚上,寶公子繼續鬧著情緒,沒胃口吃飯,人潛屋裏,蹬在板凳上,想重重心事。有人推門而入,將飯碗端到阮寶玉眼前。“我不餓。”肚子發出了一記怪聲。“哦。”送飯的人狠了點,居然夾起一筷子魚肉塞進寶公子的嘴裏。阮花癡慢慢抬頭,抱屈:“侯爺,這樣的招式我也想得出的。”帛錦沒答應,繼續喂寶公子吃魚。“下流河道不深的地方挖個斷層般的小坑,把馬群的頭頭安置在裏麵。等上流源頭的積雪化開,一路流到斷層,上流的水立刻填坑,自然水珠飛濺,滿坑前趁機放馬出來。不就完成了?”“……”“侯爺不信,可以用樹枝挖個淺淺的小土洞,讓阮儂對著那洞去撒尿。我保證,水在沒坑前,大家一定是先瞧見水花濺起的。”“你要讓寨子所有的營兵去看阮儂尿尿,破解這個迷題?”帛錦抬抬眉。“所以……叫阮儂去唄。”帛錦笑笑,“其實,能有傳言,說我有天神護佑,也是好事。”“百姓會相信侯爺有神保護,當然是好事;但是,在侯爺的軍營裏,悄悄樹立起的卻是蕭徹的形象。”“我不介意。”喂的魚幾乎隻剩尾了,“而且,能有這樣的鬼點子,還能如此精準算上流到達時間,也是難得的鬼才。”“侯爺能大處落墨,不計小事,我不行!”阮寶玉咻咻吐納粗氣,“不行,我要想辦法,壓倒他!”他就是聽不得侯爺誇別人好。氣場很莫名地有些僵化。“小心魚刺。”帛錦提醒,聲音挺輕。阮寶玉不動,舌頭果然舔出一根魚刺,強大的一根魚刺。他手高舉著魚刺,又開始想主意。帛錦額抵窗格,靜了好一會,離開屋子前,才半真半假地甩下一句玩笑,“寶公子,如此不服輸,以後歸隱會很痛苦吧?”第二個進屋子安慰的是阮儂。打了個無聊的哈欠,阮儂一鞋底板拍死蟑螂,出色完成了“日行一殺”的使命後,穿上鞋,開始了他孝子的表情。“爹,要玩風箏嗎?師傅的皇奶奶薨逝了,舉國哀悼,所以山下那個偷賣風箏的,賣得特便宜,三文錢兩大隻。”阮寶玉暗自讚同,以前五文一小隻。“好看不?美人風箏哦,高高地放天上一定很漂亮。”“大白天,風箏放得太高,官兵會抓人的。”寶公子說得有點誇張,卻也是事實。阮儂得意撇嘴,“娘說她有種蠱粉,各種色的,晚上還能發亮,如果放在風箏上,晚上也能玩了。爹,想玩不?”阮寶玉想了想,眨眨眼,小心地問:“有更大風箏麽?”“有。”阮寶玉又眨眨眼:“有更大的龍風箏麽?”“也……有。”阮寶玉擰手指,咧嘴笑:“爹要買個龍風箏。”“成。”“爹要配個頂頂好看的紫色蠱粉。”“也……成。”寶公子繼續咧嘴,露出璀璨到無可挑剔的寶光笑容:“阮儂,乖兒子……”“爹,李叔叔交代過,你這樣笑的時候,就是肚子裏充滿邪惡之水的時候。”“那叫智慧!”寶公子正色糾正。“爹,誰是天下最厲害的人?”阮儂歡笑朝他勾勾指頭,“來,說句好聽的。”“反正,不是你。”阮寶玉冥思了下,決心做個誠實父親的典範。七日後,有人說在夜裏看到一條紫色的飛龍緩緩升空。一傳十,十傳百。很快,席卷京城。謠言很不巧地傳到了帛泠耳裏,他假惺惺地淺笑:“在我偃鼠飲河,也能成災時,他卻被說成了真龍轉世。親愛的侄兒,你快反了麽?”風不止,湖畔柳絮如雪。絮雪裏,帝王孤零零地站著,靜靜地等著。那廂,得了消息的蕭徹,依舊菩薩低眉,笑姿從容。天氣轉暖,也讓他過白的臉上透出血色。微風裏,他隨意地將手上一泛黃的小冊子翻開,指尖點點當日阮寶玉壓給段子明的欠條,悠悠道:“寶公子啊,寶公子,你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和誰過不去?”終於,到了暮春。終於,萬事俱備。帛錦身穿銀甲,左手將長槍提起,號令全軍齊發的那刻,看起來就像一尊天神。“出發!”這兩字並不特別響亮,可因為包雜了無數屈辱憤怒,語聲便好似一羽利箭,豁然便刺破了長空。一月,破華昌。再一月,破平涼。第三月,破潼關。帛錦的這一次出發,便真的好似一枚血劍出鞘,去意凜然無人能擋。第四個月末,帶著近萬降軍,帛錦為帥,實力益加壯大,真真兵強馬壯意氣風發,一舉就攻到了清陽城下。清陽城,自古易守難攻,是去往京城的第一條要塞。帛錦也不敢大意,示意軍眾在城外一裏紮營,說是略做整頓,看樣子也並不著急攻城。入夜,阮寶玉和帛錦住一頂大帳,這麽多日來兩人終於有了閑暇,可以抱著被說話。“最近又搗鼓什麽?腦仁還疼不疼?”帛錦臉色倦怠,但還是低頭,撫了撫阮寶玉額角。“疼嘛也還是疼的,也暈過幾次。”“四次。”帛錦緊聲跟上。阮寶玉那寶光璀璨的笑立刻就漫了出來,將頭蹭到帛錦懷裏,色迷迷地仰臉:“原來侯爺帶兵也沒有將我忘了,果然侯爺就是侯爺,又好看又有情義,天底下無雙。”帛錦笑了笑,由得他在自己衣衫上蹭口水,又問:“既然疼,那自然是很辛苦,你還不如留在永昌休養,幹嗎非要跟來。”阮寶玉不答了,嘿嘿地笑,從懷裏掏出那本冊子,有點戰戰兢兢地給帛錦看。“因為要跟著侯爺,我心中才有畫,才能練筆畫圖。”他將圖冊打開,一頁頁地翻給帛錦。第一頁,是初次歡愛,配詩《搗菊》。最後一頁,是他們在馬上溫存,配詩《攬月》。真真一本圖文並茂手繪頂級春宮圖。有了這東西作為動力,阮花癡的左手已經能運筆如神,雖說字體比右手有些變化,但畫畫技法已經遠勝從前。“我就練這個……能把左手練出來。”這位又道,居然假惺惺開始扭捏:“但侯爺如果不喜歡,我可以把冊子毀了的……”說完卻把冊子攥得更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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