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讀幼兒園之前,一直是跟著爺爺奶奶在老家生活的,老家是一片連綿不斷的大山,但凡年輕點的人,都背井離鄉謀生計去了。


    家裏養了很多牲口,那時候的牲口不像現在這樣喂飼料長大的,它們吃的最好的也就是玉米麵摻上剁碎的野草、幹枯的秸稈、拔園的菜秧子等等。也就是說我奶奶平時每天都騎著三輪車帶著我漫山遍野的割草,這也成為了我童年最具色彩的活動。


    像往常一樣,大清早起來奶奶給我們每個人衝了碗雞蛋茶,熱乎乎的喝上一碗就算吃過早飯了。


    然後大家就各自動身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說來也奇怪,奶奶那天本來是準備帶著我去隔壁村子聽戲的,像我們這種小山村,隻有逢年過節、殯葬嫁娶才可能有點文藝活動。這次是隔壁王家村續族譜,聽說請了縣城裏的戲班子來大唱三天。


    這種活動奶奶自然是不想錯過。


    但是那天我嘴饞的很,我聽別的小孩說,後峪有棵棗樹沒人看管,這會也是農曆八月份了,俗話說:七月十五棗紅圈,八月十五落棗杆。我已經迫不及待了。


    “那個村子前幾年一場大水衝沒了,活著的人也都搬出來了,好孩子,咱不去那,那裏邪性的很。”


    “我不我不,我就要去,山上的果園都有人看著不讓摘,好不容易有一顆沒人看著的了,而且別的小孩子都敢去,我要是不去,他們肯定笑話我 。”我一邊哭一邊央求道。


    奶奶自小是順著我的,早上我賴床奶奶都會把早飯熱了一遍又一遍,生怕我空著肚子,哪裏會見的我哭呢。


    奶奶拗不過我,便喊上爺爺一起騎著三輪車帶我去了,順便割點豬草。山裏人對這種事情都忌諱,自然少有人去,想必野草野菜也不少,既然硬著頭皮去了,總沒有空手而歸的道理。


    我們總說初生牛犢不怕虎,但讓現在的我去評價當年的我的話,其實就是獵奇心理加嘴硬。慘無人際、斷壁殘垣,哪能真不怕呢,硬撐罷了。


    我們順利的找到了那顆棗樹,它實在是太醒目了,紅彤彤的棗兒掛了滿樹,枝幹也十分粗壯,在這斷壁殘垣的荒景中,顯得格外刺眼 。


    那是小二十年前啊,那時候村裏的房子大部分還是用土磚壘的 ,真的用上磚瓦的寥寥無幾 ,那場大水過後 ,村子裏的景象一片淒涼,廢墟滿地,那些土塊壘的牆都隨著大水變成了泥漿,若不是有些家具擺設零散的躺在地上,都很難想象這是個村莊。


    那實在是太詭異了,山上山下的村莊都沒有影響,偏偏就這個小村子,哀嚎遍野,水不是有高向低流嗎,可是那一夜,誰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僥幸活下來的人也絕口不提,悄聲的搬走了。


    晴空萬裏,突然連著幾個雷劈了下來,轟隆隆、轟隆隆……


    “我們快走吧,這好端端的怎麽能打雷呢,是不是觸動這裏的亡靈了,趕緊走趕緊走。”爺爺臉色深沉,忙拉著我和奶奶要走。


    我還在顧著撿地上打落的棗兒,沒理會爺爺說的話,小孩子嘛,哪會考慮什麽後果,有吃的不拿才是純傻子呢。


    正當我沾沾自喜,心想你們大人還沒有我一個小孩子大的時候,一道驚雷就落在了我眼下,地上塵土四起,迷得我睜不開眼睛。


    霎時間,一道紫色的光從我眼前一閃而過,緊接著隨著一聲雷響,那棵棗樹就從中間裂了開來。


    “啊……”


    我大叫一聲,踉踉蹌蹌的企圖站起來跑,可是因為太緊張了,無論我怎麽掙紮,兩隻手兩隻腳就好像被這土地粘住了一樣 ,就是動彈不了。


    我眼看著那顆棗樹晃晃悠悠就要朝我砸過來,也不知道我哪裏來的一股蠻勁,兩隻撐著地,身體以雙手為中心轉了半圈,那半顆棗樹也就恰巧砸在了我剛才所在的地方。


    還算是有驚無險,我長舒了一口氣……


    看到這景象,老兩口也是嚇得不行,隻聞我奶奶在嚎啕大哭:“我就不該帶她來這種地方,老天爺啊,我們趕緊走,求求你了,我們家三代單傳,這一代還是女孩,得給我們家留後啊。”


    我爺爺倒還算鎮定,一把抱起我拉著我奶奶的手就要走。


    我蜷縮在我爺爺懷裏,感覺自己得到了更強大的力量保護,似乎心安了一些。


    可哪曾想,在強大的人類力量也是微不足道的。


    就是我爺爺在抱住我的那一瞬間,最後一道雷劈在了我爺爺腳下,我說不上當時那是什麽感覺,就好像一個重物砸在地上,然後由於衝擊力過大把我彈起來了一樣,我就感覺我的身體瞬間騰空了,有種很嚴重眩暈感。


    後麵我就不知道了,聽說我那次在家昏迷了一天一夜,可想而知,那些棗帶回了也沒給我吃,那棵樹,這輩子,我再也不想見了。


    “你問我小時候的事做什麽,難道這跟你有關係?”我不解的對著麵前這棵爬山虎發出疑問。


    “是你救了我一命啊,可是你後來這些遭遇多少也跟我有點關係 。”我心裏那個聲音娓娓道來。


    “那日是我飛升之日,要承受九道天雷的劫難,那棵棗樹已過百年,我深知自己扛不住九道天雷,本想最後一道天雷降臨的時候將自己隱匿到那棵百年棗樹之中,誰知第七道下來我就承受不住了,眼看著自己即將無處遁形,就放棄了成仙的念頭,將自己最後的殘魂放在了你的身體裏。”


    “那你這不是害死我?萬一最後那道雷劈死我怎麽辦。”


    “你放心,上天有好生之德,是不會對你下手的。”這時,我似乎更清楚地看清了他的樣子,和藹、仁慈,好像我奶奶那樣。


    我居然對一個蛇妖產生了親情,不由得覺得自己搞笑,可能年少時的溫存能治愈人一生吧,所以每每難過,亦或是溫暖,我都會想起我奶奶,那個老太太在我年幼時給我的一切,足以支撐起我餘生的每一個夜晚。


    “今夜不早了,你們得在子時之前回去,這老道的封印現在快鎮不住那妖物了,三天以後你約個時間地點,到時再商議後麵的事情,玉牌發光之處,便是我之所在。”


    “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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