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從淵這時候大概也看出了兒子的小心思,這時候倒是端出架子,抬眼看了看自己邊上梅花式小幾上麵的青玉茶盞。


    李景行隻得端出好兒子的模樣給他添茶又恭恭敬敬的遞到他嘴邊。


    李從淵這才紆尊降貴的指教一二:“你拿著這文章去請教沈二。”他喝了口茶,麵色很是不好,“就說是覺得我批的不好,特意去請教他的。”


    沈承宇一輩子就想著要壓過李從淵,聽得這話還不得挖心挖肺的努力指教,到時候一樂嗬,就把李景行放過去了。


    李從淵不得已的出了這麽個餿主意,自覺有個胳膊肘往外拐的兒子實在是太丟臉了,把書往臉上一蓋,往後仰躺著擺擺手:“行了行了,趕緊滾,我要歇了......”


    李景行得了主意也沒再多話,捧著文章就去哄自家討人厭的未來嶽父去了。


    沈採薇這時候自然是不知道李景行為著見自己一麵而用的心,她正陪著沈采蘅做女紅呢——沈采蘅和顏五的婚事馬上就要訂下了,心裏亂的很,便拉了沈採薇一起做女紅靜一靜。


    沈三爺和裴氏會來京城,有一個原因就是為了沈采蘅和顏五的親事。顏五的年紀本就大了,耽擱不了多久,沈三爺心裏一琢磨還是索性來京城先把婚事給敲定了。


    因著來之前特意和顏步青說過這事,這一回倒也不麻煩,尋了顏五的座師溫閣老的出麵做媒,八字什麽的自然也是合過的,不過這會兒卻還是要裝模作樣的請了古安寺的大師再看一遍,後麵倒是有好些人跟著嘆一句“好姻緣”。


    嚴氏亦是那跟著感嘆裏的人,她這邊麵上好言好語的捧著裴氏,那邊轉頭就拉了自己女兒說閑話:“想想還真是好笑了,這千挑萬選的,也不知是怎麽的竟是挑了這麽一門親事,定了這麽個人家?嗬嗬......”她向來自重身份,這時候也隻是十分含蓄的感嘆了幾句,未盡之意卻是十分清楚。


    沈采蘋心思簡單,這時候聽到這話忍不住蹙了蹙眉,勸道:“娘怎好背後道人是非?”她現今上了女學,說起話來越發的文雅起來,“正所謂‘君子坦蕩蕩,小人長戚戚’.......”


    嚴氏聽著女兒這天真的話就覺頭疼,這時候隻得板著臉,擺手打斷了她的話;“好了好了,我不說這個了。”反正她的閑話也說得差不多了。


    沈采蘋也知道自己頂撞尊長不太好,這時候便也乖乖的捧了盞冰糖燕窩過來:“娘渴不渴,累不累?”


    嚴氏自來是受不得女兒這般賣乖的,再也板不住臉,忍不住笑嘆了一口氣:“你二姐姐、三姐姐的婚事都已經訂下了,也不知道你的婚事要如何是好呢?”


    沈采蘋羞紅了臉,聲音輕的和蚊子似的;“我還沒結業呢,不急。”


    嚴氏看著女兒,簡直是一肚子的不放心,沒口子的叮嚀道:“你也別整日裏讀書,女學裏麵很有些有身份的姑娘。你多少交幾個好朋友,多參加參加那些花宴什麽的,整日裏悶在家裏讀書,誰知道你啊?”


    其實,認真說起來,嚴氏心裏頭還挺想要把女兒嫁去裴家的,要不然也不會這般處處捧著裴氏。她心裏頭想的很好:一是裴家也是世家還算是門當戶對,底下的子弟看著亦是很不錯;二是汝陽王妃出自裴家又對蕭遠有養育之恩;三則是兩家算是姻親,看在裴氏的麵上也不會虧待了自己女兒。隻可惜裴家兩個嫡出的姑娘年紀都比沈采蘋大了幾歲,怎麽也玩不到一起,自家女兒又是個不開竅隻知道死讀書的,嚴氏自然隻能把這事擱在心裏頭自己急。


    嚴氏看著懵懂天真的女兒,簡直愁得很,偏那些事還不能和人說。她擺擺手道:“行了行了,你回去寫功課吧。你爹爹今日休沐,我等會兒還要去他那邊看看呢。”想了想又道,“對了,你三姐姐那邊你記得去道聲喜。”


    沈采蘋本就想去尋兩個姐姐說話,這時候連忙幹脆的應了,笑著去尋沈採薇了。


    這時候,把沈承宇哄好了的李景行才剛剛拿了“通行許可證”往後院去尋沈採薇。


    雖不是一條路的,但是這兩人倒是趕巧的在院門口碰見了。


    ☆、124


    沈采蘋雖然不曾見過李景行但到底也是見過李從淵,且她是知道自家姐姐和李家訂下的親事的,一眼望去麵上不禁浮起一點紅暈來,退開幾步,衽斂為禮,輕聲道:“李世兄。”


    她自小就是個乖巧的性子,往日裏多是在家中悶頭讀書,至多約幾個好友來說話。那日初見李從淵,才發現這世間竟是還有這樣的人,超乎她的想像。此時再見與李從淵幾乎一個模子刻出來的李景行,心頭不知怎的有些複雜的感覺:二姐姐有李景行,三姐姐有顏沉君。輪到她的話,又是怎麽樣的人?


    李景行倒是知道沈採薇有個同父異母的妹妹,現下見了她這裝扮便明白了身份,自然也是還了禮,頷首道:“四姑娘。”


    沈采蘋心頭惴惴,咬著唇道:“李世兄是來尋姐姐的?”她頓了頓,麵一紅,似乎想起什麽似的倉促道,“我還有些事,就先告辭了。”


    李景行微微頷首,頗是詫異的看著她像是一隻被嚇到似的跑走了,一時間隻覺得莫名,不過想著馬上就要見到沈採薇,他的心情忽的輕鬆了許多——好久沒見到採薇,忽然覺得有些小激動。


    沈採薇這時候正在屋裏陪著沈采蘅做女紅。她的女紅倒是頗有裴氏的風範,一直都隻是普普通通——連繡雙襪子都不整齊。這回為了陪著沈采蘅,她特意拿了一小疊的素緞帕子,畫好了花樣子,勾了絲線,慢慢繡著。


    沈采蘅在這上麵卻是難得的好天賦,這時候已經可以做衣裳和靴子了,便是繡起圖來也是不慌不亂。


    現今顏五進了翰林院,正是忙亂的時候,偏偏顏家派來伺候的人不是老就是小,很不頂事。沈采蘅心裏惦記的很,偷偷送了幾回東西。現今訂了親,上頭父母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她便打算著給他做些襪子鞋子什麽的悄悄送過去——左右她也是閑著無事。


    沈採薇繡了半天,素白的帕子上也才有團蓮花的形狀。她忍不住伸手揉了揉眼睛,看了眼還在fèng鞋底的沈采蘅,很是無奈的道:“這一繡就是大半天,也虧你能坐得住。你的還好,任是誰瞧了都要道聲好。可我這帕子繡成這樣,還真拿不出去,一點用也沒有。”


    這時候,外邊忽然有丫頭掀了簾子進來稟報:“李公子來了。”


    本要開口反駁的沈采蘅,聞言對著沈採薇眨了眨眼睛,抿著唇促狹的笑道:“二姐姐繡的帕子這不是有去處了?”


    沈採薇厚著臉皮全當做沒聽見,把手上繡了一半的帕子收了起來,想了想後才起身道:“我和他有些話要說,正好去外邊走走,你先在屋裏坐一會兒好了。”她和李景行確實是很久沒見了,上回匆匆趕來,路上又擔心著家裏,倒是有好多事沒問。


    沈采蘅連忙作出乖乖的樣子,坐正身子點頭道:“嗯。”那模樣恨不得沈採薇立馬就走。


    沈採薇麵上有些紅但還是忍不住笑了笑,正好丫頭打了簾子起來,她便出了門,果然看見李景行就等在門外。


    “採薇。”李景行本就等在廊下,聽到腳步聲便轉過頭來。


    他本就生的清標卓然,此時眉目之間微帶笑意,便如林下清風一般令人心曠神怡。


    隻是,他此時的心情是:終於又見到採薇了\(≧▽≦)/


    沈採薇見著他,心裏也隱隱生出了一些小小的輕鬆和喜悅。她緩步朝著李景行走過去,開口邀請道:“我剛好要去園中走一走,李世兄可要一起?”


    李景行的眼睛亮了一亮,麵色雖不變,聲音卻染著笑意:“自當從命。”


    他們兩人一前一後的下了長廊,從院門的一角穿過,正好是一條偏僻的小道。


    沈採薇瞧了眼自覺落後幾步的丫頭,思忖了一下還是開口問道:“上回我還沒問你,柳於藍怎麽樣了?”她本來是已經把柳於藍給忘了的,可這回再見鄭午娘,她才忽然想起當初害的自己落入徐輕舟手裏的柳於藍。


    李景行倒是沒想到沈採薇會問起這個,他稍稍猶豫了一下還是認真的答道:“我原先也想通過她找線索,所以特意尋過人。她被徐輕舟下了啞藥,送到了容月樓。”


    容月樓號稱江南第一青樓,名氣不小,哪怕是沈採薇這樣的閨閣女子也略有所聞。


    沈採薇聽到這裏,麵上先是白了白,然後便氣得紅起來:“徐家竟然膽大至此。”


    依著沈採薇的意思,柳於藍做錯了事,自然該收些懲罰,可是似徐輕舟那樣的作踐人就是存了心要噁心人。再者,柳家雖然如今漸現衰勢,但到底也是,徐輕舟這樣毫無顧忌的把柳家女送到容月樓,簡直是可以稱得上是肆無忌憚、無法無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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