卦三已經在他們說話的時候,就手快給鬼蜮的副手打了個電話,結果一直顯示無人接聽, 心裏越發覺得不妙, 放下手機朝著廉君看去, 喚道:“君少。”  廉君收回看著爆炸方向的視線, 吩咐道:“聯係老鬼, 告訴他爆炸的事情;通知官方,讓他們想辦法去協調l國當地政府, 讓我們參與進這次的爆炸事件處理;安排大家分散坐到吉普車上, 分開保護;以大巴為中心調整車隊,原地停留五分鍾, 然後出發去爆炸現場。”  一係列命令發出來,眾人浮躁的心立刻踏實下來, 紛紛點頭應是, 各自忙碌起來。  時進安靜聽著, 等大家都領命離開後才開口問道:“為什麽要原地停留五分鍾?”  廉君詳細解釋道:“五分鍾是給l國官方救援單位趕到現場的時間, 我們需要他們幫我們打掩護。一般這樣的爆炸埋伏,第一波攻擊不成,後續很可能會跟著第二波,如果我們聽到爆炸動靜後直接趕過去,很可能會落入敵人圈套,被敵人的第二波伏擊打中。拖一拖時間,等官方趕到現場我們再去,埋伏的人就會有所顧忌,不敢盲目動手。一些謹慎些的,可能會在看到官方救援隊伍先一步到達時,就立刻安排人撤退。”  時進恍然大悟,覺得自己又漲了一點知識。  廉君卻突然又說道:“有句老話說得很對,運氣也是實力的一部分。”  時進聽得心裏一緊,立刻打哈哈說道:“可不是嘛,咱們運氣好像一直挺好的……那個,你餓不餓?下飛機之後到現在你還什麽都沒吃,我記得大巴上有小冰箱,裏麵有吃的,要吃點嗎?”  這話題轉得十分生硬,是個活人都能聽出來不對,廉君卻像是已經被愛情糊住了智商,看了時進兩秒後就順著時進的話題說了下去,真的被轉移了注意力。  原地停留五分鍾後,車隊保持著把大巴夾在中間的隊形,朝著爆炸地點趕去。  這次爆炸的動靜太大,沿路的l國居民好多都從建築物裏走了出來,滿臉驚疑地朝著仍在冒煙的爆炸地張望。相近的幾條街道上時不時有警笛聲和消防車的鳴笛音快速滑過,應該是附近的官方救援部門全都在快速朝著爆炸地趕去。  時進側頭看著窗外,看似在觀察沿路的情況,其實是在盯著腦內自己和廉君的進度條,見進度條沒再增漲,偷偷鬆了口氣。  進度條沒漲,應該是埋伏的人在看到l國官方救援隊伍出現後,直接撤退了,前方已經沒有危險。  十幾分鍾後,眾人順利趕到爆炸地。  那是一棟占地頗大的私人獨棟帶院別墅,此時別墅的主體建築已經垮塌,上麵正冒著熊熊火光,院內一片狼藉,圍牆上被爆炸產生的氣流和碎片衝擊得坑坑窪窪,鐵製的雕花大門歪斜,部分爆炸碎片還散到了門外的街道上,別墅裏麵十分安靜,隻能聽到東西燃燒的聲音,看不出裏麵有沒有人。  警車、救護車、消防車在別墅外圍停了一圈,有附近的居民探頭探腦地看熱鬧,局麵看上去亂糟糟的。  卦一讓車隊停在了距離別墅不遠的一條安靜街道上,然後喊上卦三,護著官方人員朝著別墅靠近,去和當地負責救援的人進行接洽。  卦五也下了車,帶著人摸排了一下周圍的情況,確定安全後退回來守在了廉君車邊。  時進有些不踏實,刷上視力增強buff後,隱約看到有救援人員表情難看地拿著一些類似裹屍袋的東西進了別墅院子,忍不住問道:“君少,你說爆炸發生的時候,別墅裏有人嗎?”  廉君也看到了救援現場的亂象,看著時進不自覺嚴肅沉重起來的表情,沉默了一會,伸手握住了他的手,安撫地捏了捏,說道:“時進,我不想騙你……和我在一起,你可能會看到很多並不美好的東西,在黑暗裏生存的人,生命都是沒有保障的。”  這就是委婉地給了肯定答案了。  時進手一緊,眉頭緊皺,沒再說話。  官方人員和當地救援人員的接洽有些不順利,足足耗了十幾分鍾,才在一輛低調的小車避開所有聞訊趕來的媒體,悄然停到別墅附近時,獲得了進入別墅查探情況的許可。  拿到了允許,卦一和卦三立刻回轉去找廉君,官方人員則十分默契地朝著那輛低調小車走去,那邊才是他們需要接洽的主要戰場。  在點人進別墅時,廉君問了問時進的意向,表示如果他不想去,可以呆在車上等大家的消息。  時進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去,態度十分堅定。  他知道廉君這麽問,是怕他進別墅後看到一些不太好的畫麵,心裏承受不住,但他又不是真的隻有十幾歲,而且要和廉君在一起,他怎麽能做一個處處被廉君照顧的廢物。  廉君見他如此,捏了捏他的手,沒再說什麽。  最後確定要進入別墅的人總共有五個,分別是廉君、卦一、卦三、時進,和費禦景。費禦景是自己要求進去的,他現在是老鬼的律師,鬼蜮的住宿地出了問題,副手還生死不知,他必須代表老鬼進去看看。  時進瞄一眼表情目前看上去還十分正常的費禦景,默默準備了幾個塑料袋,還十分周全地帶了幾瓶水。  趁著當地救援人員拖住媒體的功夫,幾人趁亂進了別墅,進去後先粗略掃了一下院內狼藉的景象,然後徑直朝著別墅內走去。  卦一沿路走沿路觀察,說道:“爆炸源在別墅中心,院子裏的碎片分布太均勻了。”  “那看來敵人是早就從內控製了別墅,不是從外攻擊。”卦三聞言接話。  此時別墅主體建築上被爆炸引起的火光已經被消防員撲滅,警察和救援人員在建築廢墟裏進進出出,時不時抬著一些裝著不明物體的黑色袋子往外走,表情全都很難看。  不用想,那些袋子裏裝的肯定都是屍體,或者說屍塊。  時進沉默,心情有些沉重。  眾人快走到別墅大門的位置時,院子角落的地方突然傳來了一些騷動,大家扭頭看去,就見一隊救援人員正指著院子裏的一棵樹說著什麽。時進順著救援人員指的方向看去,就見同樣被爆炸摧殘得不輕的樹上,一個疑似人體碎塊的東西正掛在上麵,還在往下滴血。  他立刻收回視線,默默調整了一下情緒。  上輩子在當警察的時候,他也時不時會看到一些比較血腥糟糕的畫麵,但那些經曆,顯然還不足以讓他強悍到在突然麵對某些糟糕的畫麵時,能始終控製好自己的狀態。  大家顯然都看到了樹上的東西,卦一和卦三很冷靜,對他們來說,這種畫麵隻是小場麵。廉君也還好,他畢竟是當老大的人。就隻有費禦景的反應最大,雖然表情不明顯,但他立刻摘掉眼鏡的動作,還是暴露了他的不淡定。  廉君回頭看向時進,說道:“我可以讓卦一再送你出去,換卦五過來。”  “我沒事。”時進搖頭表示沒什麽,說道,“進去吧,再拖下去,屋子裏的線索就要被救援人員破壞完了。”  於是廉君沒再說什麽,示意眾人繼續往別墅內去。  費禦景則皺眉看了時進一眼,像是有些意外於他此時的沉穩。  屋子裏的情況比眾人以為的還要糟糕,裏麵的家具幾乎全被炸成了粉末,應該是客廳的位置此時隻剩下一個爆炸後形成的坑洞,殘存的牆壁上一片焦黑,還留著滅火時的痕跡。  目之所及,全是爆炸產生的焦黑痕跡和被汙染的血液,空氣中飄著厚厚的灰黑色浮塵,有些部位不明的人體塊狀物散落在四周,救援人員正在收拾,空氣中飄著一股血腥味混和爆炸焦臭味後形成的惡心味道,聞得人頭疼。  時進屏住呼吸,壓下反胃的感覺,找救援人員要了幾個口罩,給大家一人分了一個。  卦一和卦三接過口罩,也都有些意外於時進的沉穩冷靜。本來按照他們的設想,第一次見到這種慘烈景象的時進,就算不嚇得轉頭就跑,也總該會有些不適應和腿軟害怕,結果沒想到時進居然是他們裏麵第一個回過神,想到要給大家要口罩的人。  不過這也可能是愛情的力量。  他們這樣想著,視線就落到了第一個接到口罩的廉君身上——有些時候,戀愛使人堅強。  相比起時進的迅速回神,費禦景的反應就要“正常”許多,他臉色糟糕,拿過口罩後立刻戴了起來,視線盡量不往那些血淋淋的事物上看,眉頭皺得幾乎能夾死蒼蠅。  時進遞給他口罩後,又默默掏出了塑料袋和一瓶水,遞過去說道:“給,去外麵吐吧,吐在這裏太影響環境。實在受不了的話,可以回車上去。”  費禦景覺得自己被小看了,沒有接東西,抗拒說道:“誰說我要吐,拿回去,我不需要。”  這要是在平常,在被費禦景這麽拒絕好心之後,時進肯定不會再理他了,但此時眾人身處的地方實在太像地獄,費禦景作為在座唯一一個沒看過什麽血型場麵的“普通人”,時進本著基本的做人良心,決定還是憐愛一下這個頑固不聽勸的大律師,耿直說道:“別強撐了,我看到你喉結動來動去了,想吐出來的東西再咽下去,你不覺得惡心嗎?”  他描述得太仔細也太真實,費禦景本來壓下去的吐意硬生生被他這話勾了上來,喉結再次忍不住動了動,眼神帶刀般地看他一眼,伸手扯過塑料袋和水,轉身頭也不回地朝著別墅外走去。  時進還不忘貼心提醒:“吐遠一點,記得把垃圾丟垃圾桶裏,別給救援人員增加清掃負擔。”  費禦景腳步一頓,然後更快地朝外走去,帶著點咬牙切齒的味道。  準備一番後,眾人正式開始了對別墅的查探。  卦一負責調查爆炸原因和尋找爆炸殘留物,卦三負責辨認別墅裏屍體的身份和尋找生還人員,廉君負責和暫時無法趕過來的老鬼接洽,告知對方現場的情況,時進沒被安排任務,往四周看了看,默默加入了救援隊伍。  他戴上了手套,套了件罩衣,隨著救援人員在別墅內穿梭,學著救援人員的動作輕手輕腳地整理東西,身上很快沾了血,動作卻越來越熟練專業。  卦一完成自己的任務後轉到廉君身邊,見時進如此,忍不住說道:“君少,時進真的是天生吃這行飯的料,他心理素質太好了。”  “嗯。”廉君應了一聲,視線一直定在時進身上,臉上卻並不見喜歡的人被人肯定和誇獎的受用,反而眉心微攏,表情微沉。  在一邊壓著不適記錄現場情況的費禦景聽到兩人的對話,也側頭朝著時進看去,剛好看到時進小心翼翼收攏裹屍袋的認真樣子,狠狠皺眉,抬手按了按臉上的口罩,挪開了視線。  大半個小時過後,別墅基本被整理好了,時進摘掉手套罩衣,剛準備回廉君身邊去問問調查的整體情況,就見之前去分辨屍體的卦三匆匆從外麵走了進來,皺眉說道:“老鬼的副手找到了,還沒死,在院內的狗窩裏。”  狗窩?  時進皺眉,本能地覺得不好,忙三兩步跑到廉君身邊推住他的輪椅,和卦一等人一起朝著外麵走去。  老鬼為廉君準備的這棟別墅環境十分不錯,後院帶一個遊泳池,遊泳池邊有一個小花園,花園角落放著一個卡通造型的木製狗窩,看起來很新很浮誇,應該隻是個裝飾,並沒有真的養寵物在裏麵。  時進他們趕到的時候,醫護人員和救援人員正在小心拆除狗窩的屋頂和牆壁,外圍的人隻能隱約透過狗窩頂上被爆炸弄出的破損縫隙,看到一點狗窩內部的景象,但就隻是這一點,也足夠讓人觸目驚心。  那是一隻手,血糊糊的,癱在狗窩右上角的地麵上,上麵一根手指都沒有,隻剩下一個光禿禿的手掌。  時進心裏一震,本能地彎腰捂住了廉君的眼睛。  廉君坐在輪椅上,高度不夠,其實根本沒看到什麽,被時進突然捂住眼睛時還愣了一下,但他很快反應過來了時進這樣做的原因,忙拉下他的手握緊,忍不住再次說道:“時進,你出去吧,換卦五進來。”  時進稍微斂了斂情緒,反握住他的手,仍是拒絕,搖頭說道:“我沒事,先過去看看吧。”  他們說話的功夫,卦一和卦三已經靠到了狗窩邊,醫護人員和救援人員也徹底拆開了狗窩,露出了躺在裏麵的人,然後所有人都沉默了,壓抑沉重的氣氛彌漫。  “救不了了。”醫生滿眼難過和不忍,搖頭說道,“給他用點止痛藥吧,起碼讓他走得輕鬆一點。”  醫生是l國人,說的是本地語言,時進根本聽不懂,但在他推著廉君靠近,看清躺在狗窩裏的副手的模樣時,他大概猜到了醫生說的是什麽。  此時躺在狗窩地板上的副手已經不能算是一個人了,大概是為了把他塞進狗窩裏,傷害他的人喪心病狂地弄殘了他的身體,還瞎了他的一隻眼睛。  從副手身上的各種傷口來看,在被弄殘之前,他還受了不少別的折磨,而且他此時麵色青紫,口吐白沫,很明顯,除了傷,他大概率還被喂了毒。  費禦景一看到副手的模樣就迅速扭過了頭,抬手捂住了下半張臉,臉色糟糕得更怕。  時進握緊輪椅扶手,也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心裏沉沉的,還升起了一股恨意,恨怎麽會有人對同類這麽殘忍。  現場是一片壓抑的靜默,大概是被醫生徒勞包紮傷口和喂藥的動作喚回了一點意識,本來眼神渙散的副手突然扭了扭頭,眼珠挪動,在看到坐在輪椅上的廉君時眼睛突然亮了,身體掙紮著動了動,含混說道:“我……我沒有背叛鬼哥……他們……想用兄弟們的命逼我引,引你過來……我、我沒有……君……君少……幫我跟鬼哥……說句,對不起……兄弟們的命我沒有保,保下來……是槍、槍火……”  他的舌頭似乎也被傷了,邊說邊有鮮血往外冒,時進受不了了,側頭深吸口氣,不忍再看下去。  廉君突然站起身,走到副手身邊,蹲下身探手,摸上了副手心髒的位置,看著副手的眼睛回道:“我會幫你轉告,鬼蜮其他被扣住的兄弟,我也會幫忙救出來,你放心走吧。”  副手聞言表情陡然放鬆,眼裏聚集的光亮瞬間黯淡,眼睛慢慢閉上,聲音幾不可聞:“我……信你……謝謝……”  手掌下本就微弱的心跳聲漸漸消失,廉君停了良久才收回手,看著副手的屍體,沒有動,也沒有說話。  “沒有生命跡象了。”醫生難過宣布,放棄了手裏徒勞的包紮。  卦一牙根緊咬,聞言忍不住低罵了一聲什麽。  卦三更是受不了地轉身抹了把臉,手緊緊握拳,把手裏記錄屍體名單的紙捏得皺成了一團。  收拾屍體和眼睜睜看著一個活人在眼前失去生命,這兩件事帶給人的衝擊完全不同。時進像是脫力一般鬆開輪椅,愣愣看著副手的屍體,眼裏一片黯淡沉鬱。  大家都變得更加沉默,幫忙收拾好副手的屍體後,雖然仍在各自完成著各自該完成的工作,但情緒明顯壓抑了幾分。  時進在眾人匯總信息時,推著廉君到了院子裏一個植物稍微多點的地方,蹲在他身邊用衣服給他擦手上捂住副手心髒時沾到的血液,一根手指接一根手指,十分認真仔細。  “時進。”廉君反握住他的手,說道,“你會怕嗎?”  時進抬眼看他,幹脆坐到了地上,沉默幾秒後問道:“那你呢,你會怕嗎?”  “怕。”廉君看著自己手上擦不幹淨的血跡,突然傾身抱住了時進,沉聲說道,“時進,你不能死在我前麵,絕對不行。”  時進抬臂回抱住他,摸了摸他的脊背,像是承諾一般,應道:“好,我死在你後麵。”  廉君沒再說話,把臉埋在他的肩膀處,停留幾秒後突然又鬆開了他,表情恢複了正常,說道:“走吧,該出去了,老鬼應該快來了。”  時進看一眼他緊握的手掌,低應了一聲,起身扶住他的輪椅,推著他朝外走去。  此時外麵看熱鬧的人群和媒體已經散了大半,眾人十分順利地回到車上,互相交流了一下各自調查到的信息後,遺憾的確定,老鬼派來接廉君的十六個屬下,全部死在了這場爆炸裏,一個活口都沒有留。  “槍火。”廉君接過卦三遞過來的死亡名單,低聲念著這個名字,眼裏一片暗沉。  十六條人命,哪怕這次死的不是滅的人,槍火這舉動也足夠挑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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