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他好久都沒去工部。  那幫老頭大概高興瘋了吧。  徐禾吃了顆花生,坐在酒樓窗邊往下看,看久了,發現京中女子們,頭上簪花、眉心花貼,多以蓮花居多,怪了,他走之前還是流行桃花的啊。  而且蓮花多是銀白色的……哢,徐禾咬花生咬到一半,想明白了。  我擦。  這風潮不會是不知帶起來了吧。  徐禾趴到窗邊,滿臉不可思議。  柳如意問道:“大人可是見到了熟人?”  徐禾搖搖頭:“不,我就是感歎。”  感歎當初混沌鋪他第一次遇見不知時,想破腦袋都想不到有一天,這貨真能成一代聖僧。  “感歎什麽呀,小美人。”  桌子被人輕輕叩響,是男子戲謔的聲音。  鶴山書院的學子:“……”  徐禾偏過頭,看到一高大的藏青衣袍的男子。  男子低頭,故作風流的笑道:“小美人  是鶴山書院的麽,哪裏人士?”  徐禾:“……”  日狗了。很不明白。公孫鶴把他錯當成女的過來搭訕也就算了,現在明明知道他是男的還過來搭話。  這兄弟腦子有病麽。  柳如意咳了一聲。  南冥書院的學子回瞪了他一眼:“我跟這位小美人說話,有你什麽事!”  柳如意一噎,剛開口想說什麽。  咚——  桌椅移動的聲音響起。  有人直接從凳子上起身,是原先陷入沉思的那名學子。  “洛兄——”  他站起來,臉色發白。  他想起來了!——想起來了這種熟悉的感覺,當初金殿之前,眼迷花、色亂月,一直活在世人口中而少有露麵的徐家那位小公子!  隻是後麵的“快回來”還沒說出口。  樓下突然轟動起來,打斷一切,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緊接著有人快步上來,是個侍衛,侍衛的衣著明顯宮中人士。  徐禾的視線也落到了那侍衛身上。  就見他一見自己,眼睛發亮,走了過來。  徐禾心裏有種預感,在那侍衛直接跪在自己麵前時,驗證了。  侍衛聲音洪亮:“恭迎徐小公子回京。”  徐禾:“……起來吧。”  草……準是有人來接他了。  侍衛起身後,如他所料,笑道:“接送您入宮的馬車就在樓下,長公主已經盼您盼很久了。”  那麽快又要重新回去了?他甚至還沒來得及換身衣服,徐禾頭疼,“成吧。”  他隨著侍衛下樓。  留下僵硬在桌邊的南冥書院學子,折扇都嚇掉了。  而起身的白麵男子神色複雜。  柳如意道:“洛兄,我都提醒你了,你怎麽就不信呢。樓下還停著薛府的馬車,大概是薛公子親自過來接了吧。”  “……”薛……什麽?  *  徐禾走下樓,出門,果然看到一頂轎子。  轎簾掀開,薛成鈺看到他,隻道:“上來。”  墨發白衣,清冷如月,依舊冷靜從容如當初。  雖然一年半載都不到,但徐禾感覺很久都沒見到薛成鈺了。  徐禾扯著裙子上去,道:“是我娘讓你來接我的。”  薛成鈺應了聲,目光卻是落在他提裙的手指上,眼眸染了笑,道:“習慣了?”  屁。  這輩子都不會習慣的。  徐禾:“……沒習慣。”他坐到薛成鈺旁邊,長長長長地舒口氣,把鬱結很久的惡氣吐出。  鄭重跟薛成鈺說:“也不用再習慣了,我明天就能把它脫下來了。”  薛成鈺把車簾拉下,道:“那真是恭喜了。”  徐禾:“……”我怎麽感覺你有點可惜呢。這幸災樂禍也太不厚道了吧。第54章 有多好  上車後,徐禾一坐下,就感覺回到了小時候。他迫不及待跟薛成鈺分享起了他在錦州所遇見的事,省略掉一些不開心的,大部分都說一些好的。  他想起了平陵縣的山和水,“淮河的水挺渾濁的,站在山坡上看到的就是黃黃的一片,但岸邊被種植了很大的一片蘆葦,夕陽下,蘆葦密密麻麻地搖晃,還有紅色的蝴蝶在裏麵飛,挺美的。我想,平陵縣如果沒了大水和山匪,應該也會是個富饒的地方。”  說到土匪,徐禾就想到了剛去錦州的時候。  他樂道:“我覺得他們那裏的土匪都還挺傻的,剛去時,在官道上我就見著了。拿著刀和木棍怵在路中央,狠話也不放,就在那幹愣著,我吩咐侍衛動手才反應過來。但反應過來也沒用,就這麽傻乎乎被擒下了。還有平陵縣,嘖,他們見了我都不會說話似的,結結巴巴,喊個大人是這樣喊得,大大大大大、大人,哈哈。”  他說這些的時候,嘴裏也沒停著,邊吃邊想,想到好玩的地方自己先樂出聲來。  薛成鈺任翰林學士後一直很忙,加之薛丞相分下來的政務繁多,以至於在馬車上,他都閑不下心。  一心二用,邊聽徐禾講話邊審視禮部呈上的文書。  隻是徐禾的笑聲一響起,他便無法靜下心來。  偏頭看。  少年還是一襲紅裙,衣領處黑色邊紋,襯著鎖骨精致小巧。笑起來時,好看的眼睛彎起,漆黑的眼眸帶了光,波光粼粼。通透明淨,正少年時。  薛成鈺心中的倦意和疲憊忽然就淡了很多,他唇角微勾,也無心其他事了。  往後靠,合上手裏的書,似笑非笑道:“說了那麽多,你怎麽不說說你勇闖知府的事呢?”  “……”額。  明明在笑,但徐禾總覺得他眼眸冷冰冰的,沒什麽笑意。  “咳。”  徐禾咳了一聲,低聲道:“也沒勇闖知府,就是想去問一些事的。沒想到誤打誤撞就遇見了個刺客,嗯,那刺客也挺呆的——誒?我怎麽感覺我去錦州遇到的大部分人都呆啊,在酒樓裏,我還遇到個人把我當姑娘來搭話,結果那王八蛋還作詩來罵我。”  擦他大爺,徐禾不敢在薛成鈺麵前罵髒話,隻能憋口氣的:“挺氣的。”  又扯遠了。  薛成鈺聽著,笑了一下。  有時候也佩服徐禾說話的跳躍——完全憑想法和心情,邏輯也混亂。  他若是有心追究此事,自然不會放過他,但畢竟已經平安回來,又思及他在平陵縣不可能真像他說的那般輕鬆,薛成鈺如他所願地不再問,順著他道:“他作詩罵你什麽?”  徐禾:“沒直接罵我,他作詩罵平陵縣知縣……說我徇私枉法、貪汙受賄。還要賜匾天高三尺。真是厲害死他了,不就欺負我不會作詩麽。”  薛成鈺沒忍住,笑起來。他平日裏很少笑,於是這一笑便如珠玉生光般,耀眼而清雅。  淡淡“嗯”了一聲後。  他道:“還記得他叫什麽名字麽?”  徐禾咬著桂花糕,一愣,“幹什麽?”  薛成鈺道:“我幫你作詩罵回去。”  幫我作詩罵回去麽?  臥槽,這也太仗義了吧。  徐禾把桂花糕吃進去,心裏樂得不行,但是還是拒絕了:“不了,外麵都說你的書墨千金難求,要是讓你幫我寫詩罵人——怕不止薛丞相要打死我,我娘也要揪著我的耳朵罵、說我帶壞了你。”  薛成鈺認真看徐禾,從來疏離冷漠的眼眸裏沾了點另外的情緒。  徐禾吃完後,正彎下身,去拿蜜餞,從寬大袖子的伸出的手,潔白而纖細。他黑發發尾的紅色絲帶如蝴蝶一般,冉冉飛過心頭。  薛成鈺笑了一下,別過頭看向窗外,白衣公子眼眸漆黑,沉沉如夜。  ——帶壞了我?  ——你心中,我有多好呢。  馬車慢慢靠近皇宮,已是黃昏時分,夕陽如血,宮腔巍峨。  薛成鈺將他送到了靜心殿。  徐禾好久沒回來,重新踏上殿前的石階,心中百感交集。但是他一入宮殿內,就被長公主牽出來了,長公主將手指放到唇邊給了做了個“噓”的手勢,咋咋呼呼進宮殿的徐禾一下子就安分下來了。  出了靜心殿,長公主才滿眼溫柔地按著徐禾的肩膀,細細凝視他的眉眼。一年半載,說久也不久,說短也不短,但那份思念卻日俞濃厚。看他一步一步成長,從牙牙學語的嬰兒到如今風華初綻的少年。每一次想起,都覺得心頭溢出柔情來。  徐禾被她看的頭皮發麻,訕訕笑:“沒變什麽吧,也沒走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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