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糖正眉飛色舞地跟小毛顯擺它的玩具,一回頭立刻傻眼了。雖然經過那天晚上的事之後,它對這兩個人之間可能會出現的情況已經有了足夠的心理準備,但是冷不丁看到現場版,它還是會有種…… 驚訝? 憤怒? 傷心? 好像都有點兒,又好像都不是。 事實上,黑糖隻是慢慢地把它的狗嘴闔上,沉默地在地毯上趴了下來。它有點兒困惑自己到底該不該生氣。淩冬至能讓爹地笑、還能讓他心甘情願地去廚房做飯、還能聽懂它說話,似乎也沒有什麽不好。如果爹地一定要帶個人回家來…… 黑糖苦惱地把腦袋搭在了爪子上。 好吧,就算淩冬至有那麽多的優點,為什麽它還是這麽的不爽呢? 小毛見它半天沒有出聲,湊過來怯生生的在它旁邊坐下,“你怎麽啦?” 黑糖嗚咽了一聲,“你沒看見他們兩個在做什麽嗎?” 小毛掃了一眼沙發上吻得難舍難分的兩個人,有些好奇地問:“你是不是不喜歡他們在一起啊?” “我也不知道。”黑糖從鼻子裏噴了一口粗氣,“說不清。” “你是不喜歡冬至嗎?” 小毛不解,“可是他沒有哪裏不好啊。” 黑糖不耐煩了,“哎呀,你不懂的。” 小毛在它身邊臥了下來,舔了舔自己的爪子,老氣橫秋地說:“人類和我們不太一樣,他們在長大之後總要找個人陪著自己一起生活。如果沒有伴兒,他們就會覺得寂寞,而他們骨子裏都是很害怕寂寞的。就算沒有冬至,你的爹地也會找來其他人。”它瞟了黑糖一眼,底氣不那麽足地補充了一句,“要我看,其他人還不如冬至呢。至少他能聽懂你說什麽,還能跟你聊天啊。” 黑糖不吭聲,呆呆看著沙發上糾纏在一起的兩個人。淩冬至的臉頰已經變成了粉潤潤的顏色,像一個新鮮誘人的大蘋果——它爹地就是因為這個原因才不停地在他臉上咬來咬去嗎? 小毛勸它,“反正大人的事情讓他們自己去解決好了。”它看看神情呆滯的黑糖,不放心地問它,“今晚我們就睡在地毯上嗎?” 黑糖卻像被刺激到了似的,一下子跳了起來,發狠似的汪汪兩聲,“就睡在地毯上。我要親眼看看他是怎麽欺負我爹地的!” 小毛想說明明是淩冬至在被欺負。不過看到黑糖眼圈發紅的樣子,又什麽都沒說。反正在沒吃沒喝地過了半個多月的苦日子之後,它在哪裏都能睡得著。這個軟綿綿的地毯對它來說,已經是非常理想的條件了。 莊洲氣喘籲籲地坐直了身體,竭力地平複自己的呼吸。他的一雙手還按在淩冬至的腦後,可是他知道,不能再繼續下去了。 淩冬至躺著沒動,漂亮的茶褐色的眼睛裏泛著迷蒙的水光,“怎麽?” “不怎麽。”莊洲苦笑著用手背輕輕摩挲他的臉頰,“就是剛剛想起來一個問題,我今天喝酒了。” 淩冬至覺得這個回答簡直莫名其妙,“喝酒有什麽了不起的,我也喝了啊。” 莊洲微微搖頭,眼中的笑意別有幾分意味深長,“是沒什麽了不起。不過我喝了酒之後比較容易失控。”他抵住淩冬至的額頭輕輕蹭了蹭,用一種曖昧低啞的調子喃喃說道:“冬至,我們之間的第一次,我不想鬧出什麽讓你受傷之類的不愉快的事。你明白麽?” 被個男人這樣摟摟抱抱的,還用那麽性感的嗓音在耳邊說著煽情的話,淩冬至覺得自己的身體似乎更熱了。這讓他有點兒惱羞成怒,莊洲這麽說他娘滴是個什麽意思?怎麽搞的好像他饑渴難耐,而他則一邊拒絕一邊安撫似的? “不繼續就趕緊滾吧,老子困了,要回屋睡覺了。”淩冬至推開莊洲,正要起身又被莊洲從背後抱住了。 莊洲在他脖子上咬了一口,“又炸毛了?其實我的話還沒說完呢。” 淩冬至揮開他的腦袋,沒好氣地問:“還有什麽好說?” 莊洲鍥而不舍地湊過來,一隻手將他緊緊固定在自己胸前,另外一隻手則順著他的胸口慢慢地向下滑去,“我的意思是,雖然有件事我想留到下次再做。但是現在,我們可以做點兒別的。” 一邊說著,那隻不老實的大手已經十分利落地解開了淩冬至的皮帶,在他的掙紮還沒有成形之前,另外的一隻手已經順著他的褲腰探了進去。 淩冬至驚叫一聲,腰身猛然一彈,又癱軟地倒回了莊洲的懷裏。 黑糖忍無可忍,從地毯上一骨碌爬起來,叼起小毛就往餐廳的方向跑去。在餐廳和廚房之間還有一個儲藏室,天冷的時候,他的狗窩就放在儲藏室的門口。從那裏既看不見厚著臉皮糾纏在一起的兩個人,也隔絕了他們發出的羞人的聲音。黑糖覺得如果繼續留在客廳裏看熱鬧,它爹地還好說,淩冬至是一定會惱羞成怒的。 人類管這種事情叫隱私,它懂的。 小毛圍著黑糖的超大型狗窩嗅來嗅去,轉了一圈之後不太放心地問它,“我們怎麽辦?就睡在這裏嗎?” 黑糖哼了一聲,“有這裏能睡已經不錯啦。難道你還想跟白雪公主一樣,被獵人追著躲進可怕的大森林,去七個小矮人的家裏睡覺嗎?” 小毛,“……” 黑糖顧影自憐一番之後,又開始安慰自己,“至少我還沒有被他打發去幹活……也沒有獵人來挖掉我的心肝什麽的……這比起白雪公主的處境來,已經好得太多了。” 小毛遲疑地問它:“白雪公主……又是什麽?” 黑糖,“……” 尼瑪,跟沒看過童話故事的同類說話真浪費感情。 這一霎,黑糖忽然覺得淩冬至似乎……僅僅是似乎…… 也挺不錯。 第42章 官兵捉強盜 淩冬至是被一陣電話鈴聲吵醒的。 還沒睜眼就聞到空氣裏漂浮著一種暖融融的香氣,似乎是某種食物的香味。從樓下隱隱傳來黑糖和小毛嬉戲的聲音。淩冬至伸了個懶腰,覺得自己很久沒有睡得這麽舒服了,或許是身邊有人陪著,所以睡得就格外踏實吧。床頭櫃上的手機還在鬧,淩冬至摸過手機閉著眼放到耳邊,“喂?你在公司?中午回來嗎?” 學校最近都在忙著期末考試,美術課自然也都停了。他這個美術老師隻要給幾個預備考美院的畢業生安排好功課,平時去不去學校也沒人管了。前幾天他還是老老實實地按時到校,跟學生們一起在食堂混三餐,剩下的時間就泡在畫室裏搞創作。不過今天已經晚了,他索性懶個夠本。 電話裏的人沒有出聲,隻能聽到沉默的呼吸聲。淩冬至十分納悶地把電話舉到眼前,這才發現不是莊洲打來的電話,而是一個陌生的號碼。 淩冬至納悶了,“喂?哪位?” 電話裏遠遠傳來汽車鳴笛的聲音,打電話的人應該是在戶外。 淩冬至懷疑這是打錯的電話,正要關掉,就聽一個男人沙啞的聲音說:“我在你學校門口。能出來一下嗎?” 是鄭辭。 淩冬至愣了一下,“你在校門口?有事?” “是。”鄭辭的聲音裏有種很難用語言來形容的疲憊,像一個長途跋涉的人,好容易坐下來喘口氣似的。 淩冬至從床上坐了起來,抓過床凳上的衣服往身上套,“你到底找我有什麽事?” 鄭辭固執地說:“我在校門口等你。” 淩冬至有點兒頭疼,“今天沒有我的課,我根本就沒去學校。有什麽事兒你電話裏說也是一樣的。” 鄭辭不為所動,“我就在這裏等你。” 淩冬至暴躁了,“……那你慢慢等。” 這都什麽毛病啊,大早上的也不讓人安生。淩冬至把電話扔到一邊,頂著亂蓬蓬的腦袋去洗漱。等他收拾利索從浴室出來,發現手機還在響。淩冬至看著手機屏幕上那一組數字,心裏莫名其妙的有些不安起來。 會不會真有什麽事呢?他印象裏的鄭辭並不是會死纏爛打的類型,他傲氣得很,分手的時候連一句道歉都表達得十分高姿態。 淩冬至沉思片刻,再次接起了電話,“你說個地方吧,我現在過去。” 鄭辭反而愣住了,幾秒鍾之後才反應過來,“你們學校正門外麵有個清河茶苑。我在那裏等你。” 淩冬至一言不發地掛了電話。 或許是時候把話說清楚了。回避的態度對某些腦回路比較奇葩的人來說並不起作用,他們會認為對方的這種反應表示一切還有希望。 淩冬至可不希望鄭辭會產生這種錯覺。 廚房裏有米粥和包子,莊洲還留了張紙條提醒他熱一熱再吃。淩冬至剛把包子放進蒸鍋,就聽客廳裏一陣雞飛狗跳。淩冬至探頭向外一看,正好看見黑糖從外麵蹦了進來,聲音興奮得都變了調,“快點,快點,追到我才算贏。輸了的那個沒有酸奶吃!” 小毛倒騰著它的四條小短腿氣喘籲籲地追在後麵,跑進客廳來的時候還腳底打滑的險些摔一跤。 淩冬至,“……” 黑糖在客廳裏東一頭西一頭地亂竄,眼看小毛從餐桌下麵鑽了過來,一扭頭衝進了廚房裏,好巧不巧的一頭撞在了淩冬至的腿上。黑糖一點兒沒防備廚房裏還有人,嚇得自己一聲狼嚎,背上的毛毛統統炸了起來。 淩冬至,“……” 小毛追了過來,上氣不接下氣地跟淩冬至打招呼,“冬……冬至,你……起來了?” 淩冬至看看它,再看看驚魂未定的黑糖,想發火又忍了回去。教育專家都說了,小孩子鬧矛盾啊,或者吵架打架的,大人最好不要插手,他們自己就會和解。因為成人和孩子的思維角度是不一樣的。淩冬至覺得這個理論放在這裏應該也是適用的。他看著小毛追在黑糖後麵跑怪可憐的,說不定人家自己還玩的很哈皮。 淩冬至衝著它們露出笑容,“在幹嘛呢?” 黑糖從驚嚇中緩過神,不怎麽高興問他,“你在這裏做什麽?” “熱早飯。”淩冬至拿著筷子敲了敲蒸鍋,“你們倆在幹嘛?” “在玩。”小毛湊過來蹭了蹭他的腿,“黑糖說這個遊戲叫官兵捉強盜。我是官兵,它是劫富濟貧、又帥又酷的飛天大盜。” 淩冬至忍了又忍,到最後還是沒忍住,“怎麽它不當官兵?” 黑糖扭過頭,很不屑地哼了一聲。 小毛則羞愧地低下頭,“因為它說我這個江洋大盜太弱雞,被它一下就捉到了,沒意思,一點兒都沒有成就感。” 淩冬至,“……” 小毛悄悄抬頭看他一眼,神色惴惴的,好像生怕淩冬至也嫌棄它一樣。 淩冬至歎了口氣,熊孩子之間的遊戲,他這個大人要怎麽調解?隻能鬱悶地轉移話題,“你們吃早飯了?” 黑糖還蹲那兒裝酷,小毛則乖巧地點頭,“都吃完早飯啦。黑糖家的飯可好吃了,它爹地還說等你起來可以給我們倆一人一盒酸奶當點心。” 淩冬至起身給兩個小家夥拿酸奶。 黑糖看見吃的來了總算給了淩冬至一個好臉色,晃晃尾巴問他,“你為什麽比我爹地晚起床那麽長時間?” 淩冬至耳根一熱,“因為我今天不上班。” “你是說……”黑糖眼神複雜地看著他,“以後我爹地要養咱們兩個?!” 淩冬至頓時惱羞成怒,“誰像你這麽沒用啊,還需要你爹地養?!老子自己有工資,n久之前就不用我爹養我了!老子自己養自己!” 黑糖沉默了一會兒,哦了一聲,“那我就放心了。” 淩冬至,“……” 淩冬至趕在自己被這條傻狗氣死之前出了門,運氣不錯地在小區門口打到車,直奔校區正門外的清河茶苑。 鄭辭果然已經在包間裏等著他了。幾天沒見,那個在走在校園裏吸引了一大票未婚女教師的高富帥居然頂著一下巴的胡子茬就出門了,身上的衣服也皺皺巴巴的。雖然看著不至於讓人覺得邋遢,但是之前他身上的那種神采飛揚的感覺是一點兒也看不見了。 淩冬至愣了一下,不易覺察地皺了皺眉。 鄭辭已經站了起來,目光凝在他的臉上,好像一秒鍾都不舍得移開,“冬至,你來了?” 淩冬至在他對麵坐了下來,“等很久了?” “沒事,”鄭辭兩隻手扭在一起,像是突然間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 離得這麽近,淩冬至可以很清楚地看見他眼底憔悴的神色。他不知道這種疲憊的神色因何而起,他也不想問。路都是人自己選的,想成為一個家族合格的領導者,這本身就不是一樁輕鬆的差使。 沉默了片刻,鄭辭很突兀地開口問道:“聽說你和莊洲走的很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