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謀長領著他往外走:“別怕別怕,餉錢也罰了,禁閉也關了,不能再有別的事兒了。”顧承喜垂頭喪氣:“參謀長,承你吉言。早知會有今天這麽一場,我就應該提前找你給我算一卦。”參謀長意氣風發的從鼻孔裏往外呼氣:“哼!這回你們知道老夫的本事了吧?”顧承喜雙手合十對著他拜了拜:“閣下簡直就是半仙之體、諸葛再世。往後逢年過節,我一定上參謀處給你老人家磕頭敬香。”參謀長感覺他這不是好話,於是當場罵道:“滾你的蛋!”顧承喜洗了臉,梳了頭,換了整潔的軍裝。嘴角的瘡是沒辦法遮掩了,隻能由著它紅豔豔的像是要開花。自己對著鏡子照了照,他發現自己麵無血色,居然帶了一點病容。心中不由得生了感慨,他想平安真是了不得,自己這樣鐵打的體格,竟會禁不住他的一怒一罰。稀裏呼嚕的喝了一碗熱粥,他像匹野馬似的跑出軍營,進城去了。在霍宅大門口,顧承喜遇到了元滿。元滿蹲在地上,正在逗一條小狗。忽然見他來了,便起身笑著打了招呼。顧承喜把他拉扯到一旁,悄聲問道:“大帥在不在?”元滿愣頭愣腦的答道:“在啊!”顧承喜又問:“心情好不好?”元滿遲疑著搖了頭,然後壓低聲音答道:“大帥上午在營裏騎炮筒子,硌著蛋了,好像是挺疼,下午一直沒出門,自己在屋裏喝茶呢!”顧承喜思索著說道:“蛋疼……他這兩天鬧脾氣了嗎?”元滿立刻擺了手:“那沒有,這兩天他一直挺高興的。”顧承喜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好,副官長,勞駕你替我通報一聲。我現在是戴罪的人,不敢直接往裏進了。”元滿當即答應了,一邊拍打著身上的狗毛,一邊轉身往宅子裏跑。顧承喜也試試探探的跨過了大門,又極力的把腰背挺直了,想要顯出幾分英姿颯爽的好樣子來。不出片刻的工夫,元滿從前方一道回廊中現了身,一邊跑,一邊對著顧承喜招手。顧承喜眼睛一亮,立時拔腳迎了上去:“讓我進去了?”元滿笑著一點頭:“快去吧!”從大門口到霍相貞所在的屋子,中間隻有一道回廊的距離。這一道回廊讓顧承喜走了個百轉千回,不敢往快了走,因為心裏還沒定下準主意——見了霍相貞,自己第一句話說什麽,第一件事做什麽,都得考慮清楚才行。在霍相貞麵前,他得做奴才與英雄的混合體,又要守本分,又要有出息;又要伏低做小,又要果敢剛毅。及至終於停到了房門前,他昂首挺胸的吸了一口氣,隨即很慎重的開了口:“報告大帥,承喜來了。”一門之隔,傳出了霍相貞的聲音:“進來。”顧承喜推開房門,恭而敬之的邁過了門檻。回身將房門輕輕關嚴了,他直著目光轉向了前方的霍相貞。方才打好的腹稿瞬間亂了套,他注視著霍相貞的眼睛,忽然快步走到對方麵前,“撲通”一聲跪了下去。霍相貞端端正正的坐在一把太師椅上,左手扶著大腿,右胳膊肘架上了椅子扶手。低頭看著顧承喜,他開口問道:“跪什麽?”顧承喜輕聲答道:“那天的事情……我越想越後怕……”霍相貞微微的嗤笑了:“帶兵打仗的人,這點兒膽量總該有。”顧承喜低下了頭,慢慢的抬手去抓了霍相貞的左手。抓住之後俯了身,他心驚膽戰的把那隻手往自己的臉上貼。先前他已經把霍相貞哄得很好了,他不知道自己如今會不會前功盡棄。仿佛占卜一樣,他把自己一切的念想全壓在了那隻手上,他哆嗦著去和那隻手親昵,他想隻要那隻手別拋棄自己,自己就不算失敗,自己就還有希望。一隻手向上捂住了霍相貞的左手,另一隻手向下摟住了霍相貞的小腿。他仰起了臉:“大帥,我對不起您。”霍相貞皺著眉頭一抬腿:“顧承喜,我是罰了你,又不是騸了你,怎麽三天禁閉關下來,把你關成娘們兒了?你看你這個德行,進門之後對我是又下跪又抱腿,可還有一點團長的樣子?下次你若是再犯了錯,是不是就該對我一哭二鬧三上吊了?”顧承喜被他罵得一愣,下意識的拖了長聲:“那——倒不能。”霍相貞一瞪眼睛:“我看懸!你現在這個排場已經是夠大了!”顧承喜回頭望了望門口,然後小聲笑道:“又沒讓別人看見。”霍相貞強行抽回了手:“不當著別人的麵,你就可以不要臉了?”然後他猛的一跺腳:“起來!”顧承喜一挺身起了立:“是!”自作主張的繞到了太師椅後,他彎腰摟住了霍相貞。恐懼消失了,原來他還是他的團長。不過話說回來,顧承喜第一次發現平安是真的有些呆。自己這麽柔情萬千的對他,結果卻被他老氣橫秋的罵了一頓。把下巴搭上了霍相貞的肩膀,他輕鬆的歎了一口氣。霍相貞側過了臉,直通通的問道:“又要幹什麽?”顧承喜纏綿的和他貼了貼臉:“我想……我想幹點兒下三濫的事兒。”霍相貞當即歪了腦袋一躲:“滾蛋!”顧承喜立刻換了題目:“要不然,我陪大帥玩木刀?讓您瞧瞧我的本事,絕對不次於元滿。”霍相貞一晃肩膀,想把他甩開:“不。”顧承喜恍然大悟:“哦……我聽元滿說,您上午騎炮筒子,把蛋硌了?”他歪著腦袋對霍相貞笑:“我給您揉揉?”霍相貞倒吸了一口涼氣,隨即雙手扯住顧承喜的一條手臂,起身向前便是一個過肩摔。顧承喜猝不及防的起了飛,結結實實的在硬地板上摔了個仰麵朝天。屋中起了一陣刺耳聲響,是霍相貞拖著太師椅走到了他的近前。一屁股向下坐穩當了,霍相貞一腳踏上他的胸膛,同時居高臨下的說道:“要麽閉嘴,要麽滾蛋。再敢聒噪,我踩死你!”顧承喜當即舉手做了個投降的動作,隨即把雙臂枕到了腦後,斜著眼睛開始去看霍相貞。霍相貞也低頭看著他,心裏不知怎的,忽然想起了白摩尼對自己的評語——“大哥,你真煩人。”俯身伸了手,他一拍顧承喜的臉:“顧團長,你真煩人。”顧承喜笑了:“唉,大帥,要是能總這麽被您踩著,也挺好。就怕您有朝一日踩膩了,會把我當成絆腳石踢開。”霍相貞感覺他這話說得很新鮮:“你又不是連毅,我何必要踢你?”顧承喜無可奈何的望著他微笑,心想這個大傻瓜,怎麽拿我比起了連毅?我和連毅是一回事嗎?顧承喜不肯走,躺了一會兒之後感覺地板冷硬,並且硌得後背火癤子疼,於是大了膽子起了身。盤腿麵向霍相貞坐了,他將對方的兩條大腿分別扛上了自己的左右肩膀。霍相貞正在翻閱一份報紙,此刻便警告似的低頭看了他:“別鬧!”顧承喜連連點頭,果然沒鬧。穩穩當當的扛著霍相貞的腿,他不動聲色的抬起雙手,開始隔著軍褲摸摸索索。天氣冷,褲子也厚,霍相貞並未被他摸出異樣感覺,但是看他人賤手也賤,便忍不住起了玩心。雙手一按椅子扶手,霍相貞借了力氣向前一躍,不但再一次把顧承喜撞了個仰麵朝天,而且結結實實的坐上了他的胸膛。顧承喜沒做提防,險些當場被他壓斷了氣。霍相貞跟元滿鬧慣了,以為人人都像元滿一樣銅皮鐵骨。低頭對著顧承喜一笑,他挺得意的問道:“服不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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