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早晨,幾人上路了。三小時的高速公路加上近四小時的二級公路,傍晚時終於到達山蒼林秀的河源縣。佟初寒接到電話時還在上班,以為白瑾開玩笑呢,可聽他再三申明真的已經在縣裏的中心小廣場旁了,並報了廣場周圍的建築及本縣唯一一家大超市名稱,他無語了,跟領導說了聲,借了門衛大爺的單車迅速往小廣場踩去。銀灰色的豐田概念休旅車在路邊一排小奧拓小qq中極是顯眼,尤其兩個高挑時髦的男人還倚在車前吸著煙,每個動作都讓身邊經過的男女側目。佟初寒停在車道近十步後,叫白瑾。白瑾一頓,飛快轉過頭,眯眼笑了笑,大步走近,劃拉了把車前的鈴鐺,咣啷啷一聲脆響。“這是哪個看門大爺的,嗯?”他笑問。“我們局裏大爺的。”佟初寒努努嘴:“就你們倆麽?去酒店住還是我們局裏的旅社?”“苗休也來了,正在車裏睡覺呢。”他不動聲色的打量他,那薄衫布褲下的身形似乎是瘦了點,倒也沒曬黑,膚色健康,依然豐神俊秀的摸樣。“叫李君他們一起出來吃飯吧。來了這麽久了,你們應該知道有什麽好吃的。”“嗯……”佟初寒想了想,“我得先把車還回去,你開車跟後吧,順便去看看我們上班的地方。”平穩的踩著車在前邊帶路,拐了兩個彎,十來分鍾就到地勘局門口。還了車,李君一行人也下班出來了,圍著休旅車誇張的拍摸,探頭嘿笑:“我說你們幾個也太神了吧,居然開著車就來了,招呼也不打一個,要是咱下鄉了你們怎麽辦?去小廣場拍個照留念後就回去?”“那種傻事是聰明人會做的麽!”淩沐睨他。“上車吧,哪兒有好吃的往哪兒帶。”河源是山區,沒有大城市店堂裏那些過於精致的食物,但野味卻小有名氣。小城外環一條路上,隨處可見野味館,山雞、野豬、野兔、野鴨什麽的,也有一些普通的家菜餐館和火鍋店。佟初寒幾人剛來時,曾跟局裏領導一起去本地最有名的半彎野味館吃飯,那辣兔鍋燴山豬及炒野筍炒香椿苗之類的菜肴確實美味。於是,幾人直接開車到這家館子了。兩層的館子裝修得跟普通的大排檔差不多,門外遮陽棚下也擺了整齊的桌椅,此時吃飯的人不少,裏外都是人,劃拳聲、說話聲,喧囂吵鬧的混在一起,氣氛熱烈,看得人體內熱氣直飆。服務員報了空位,幾人決定做外邊,涼快點。白瑾看旁邊那桌幾個光膀子的客人,那滿身汗津津的肥肉隨著舉筷或說話的動作而抖動著,讓他想到超市凍櫃裏的豬肉……哆嗦了一下,他拉下帽簷遮住大半視線,耐心的等菜上桌。“不習慣吧?”李君了然的問。環了眼周圍大大咧咧的食客,笑道:“其實這麽吃挺自在的,咱要麵子,不肯入大流。你們不知道,我們領導在單位誰不是衣冠楚楚的,到了這兒,吃到盡興處,照樣跟他們一樣,甩開膀子大口吃肉大口喝酒。”淩沐輕飄飄的眼神掃了一圈,道:“生長環境不同,人呈現出來的形態自然也不同,無可厚非。”“那是。哈哈,來了——”李君側身讓服務員上菜,滿滿兩大鍋肉和四盤野菜,連飯也是大盤裝的,足夠十人吃的了。他幫盛了飯,笑嗬嗬道:“別客氣啊,盡管吃,晚點再去喝完涼茶,保證不上火。”淩沐聞言頓筷,猶豫:“不說我還忘了,這玩意吃多了,明天估計會長痘子的。”“放心,隔壁有家非常有名的老牌茶涼店,全是用陶罐煎的草藥汁,比商場裏那貴死的薇什麽清痘劑有效多了。”佟初寒道:“不信你注意看,這裏的人不管男孩兒女孩兒,都有一身好皮膚,幹幹淨淨清清爽爽的。”城裏來的幾人立即抬眼觀察周圍人群,發現確實不差,於是心也放下了,紛紛把筷子往肉鍋裏伸。九點多鍾時,飯足的幾人買單走人,拐進隔壁茶涼店裏喝了碗掂底的摻了藥渣的茶涼,烏溜溜的顏色一看就知道苦極,閉著氣大口往喉嚨裏灌,了事。因第二天是周五,佟初寒幾人還要上班,切白瑾三人走了七個小時也有些乏了,於是直接去河源大酒店開了房,閑聊幾句便各自分別。白瑾進電梯時突然想起赫哲送的東西還沒給佟初寒呢,忙又打電話叫他返回門口,奔到地下停車場拿了袋子,返回大堂時見他兜著手倚在門柱旁,側身看著有些清瘦,卻挺拔漂亮。走過去拍拍他,把袋子遞過去。“他怎麽會給我東西?”佟初寒奇怪。“當然是有條件的。”白瑾笑,“他讓我給他帶蘽根呢,你知道哪兒有這些東西麽?”佟初寒歪頭想了想,道:“聽一個同事說過,最後的蘽根是浙山鄉,離著三小時左右車程。你要是不急,周六的時候我們一起去吧。”“好啊。那明天可以做什麽?”“睡覺啊。這又不是什麽旅遊勝地,沒什麽特別的風景區。”佟初寒忽抬眼睨他,“都不知道你們來這兒幹嘛的,什麽也沒有。要是無聊了,就開車到鄉野裏看看稻田吧。”“有釣魚的地方麽?”“釣魚?往西三裏外有個水庫,那地方種滿竹子,挺漂亮的。”他邊說邊看表,“我走了,他們在街那頭等我呢。”白瑾應了聲,在他轉身的時候突然抓住他的手腕,緊摟了一下又鬆開:“早點休息。”佟初寒眼也沒抬,匆匆跑開了。第133章 番外 初寒——老三和白瑾18山區的天像娃兒臉,說變就變。周五還是烈日高掛,氣溫高達三十七攝氏度,到了周六時,居然淅瀝瀝下起小雨來了,半點征兆也沒有,讓本打算開車去鄰縣有名的瑤江玩的幾人倍感失望,在房裏吃了早餐,等佟初寒四人過來,商量一陣,決定去浙山鄉買蘽根。四級公路蜿蜒顛簸,再加上路上是不是泥濘或凹坑,車子行得很慢。淩沐貼在窗口往外麵連綿蒼涼的山野和綠意融融的稻田,心情也沒那麽鬱結了。而苗休則像隻懶貓,從上車起就開始躲在後座聽歌看八卦雜誌,炸麵包片咬的那叫個嘎嘣脆。入浙山時,雨越來越大了,小小的鄉鎮隻有三條街,呈y字型,一目了然。佟初寒抖開傘下車,匆匆跑進路邊一家小百貨店,買了幾瓶水後跟老板娘詢哪家草藥店聲譽好。老板娘看他模樣不像商販,私以為是自家用的,便好意告訴他到街尾那家叫“老當”的小鋪子,雖然鋪麵老舊,但東西卻是真真實實的好。佟初寒謝過,回到車裏每人發一瓶水。白瑾見他臉頰上沾了雨水,忙抽了紙巾幫拭去,轉而又叫苗休扔袋餅幹過來,撕開吃了兩片,遞給他。“這街上盡是小商店,也沒見有吃飯的地方。”淩沐雷達眼搜索。佟初寒道:“這裏沒有,菜市場邊上有些小館子,我們去過一次,飯菜還行,等買了東西再轉過去吧,先到街尾老當藥店看看。”白瑾放緩車速,老牛慢步似的巡過兩旁的小店,到街尾時,找了許久才見到被淹沒在其他店鋪裏的“老當”草藥店,那店麵寬隻有兩米左右,長有五六米,像條通道,大白天的也亮了根白熾燈管,左邊立了長長一排方格木櫃,每個格上貼著張白色紙片,上麵注明藥類和功效,店麵最裏頭擺了張老舊的小木桌,一個戴著老花鏡的老頭坐在那兒,手執毛筆不知在記什麽。“老伯,您這兒有蘽根麽?”李君揚聲問。“啊?”老頭側耳應,聲音如砂子炒板栗,粗啞得很。“重聽。”李君朝旁邊幾位笑了笑,走到桌邊,大聲的複述了一遍。老頭連連點頭,嘎聲道:“這東西雖不怎麽地精貴,但也不好找啊。”說著便擱下筆,翻開老舊的藥本,枯瘦的指頭在上麵記錄的一排排藥櫃號上滑過,半晌,點點頭,扶正眼鏡,取了個鐵秤盤走到中央的櫃子前,顫巍巍的踩上椅子。佟初寒忙過去幫忙扶住椅背。老頭伸手往抽屜裏撈了撈,轉頭道:“大概還有斤八兩左右,你們要多少?”“全部要完吧。”白瑾應。他不知道斤八兩是什麽概念,多買點總沒錯的。老頭把整個抽屜抽出,稱了稱那些蘽根,斤七兩二錢,他抽了黃皮紙吧東西包好,邊道:“這個又叫千歲木根,搗爛了敷在關節上,可以治關節酸痛,有效著呢。”白瑾笑道:“那您老知道哪些藥材對補氣滋養最有效麽?我奶奶需要。”“那個多了,參類、甘草、黃芹、枸杞什麽的,都可以煎服。”老頭包好藥包,收了錢,抬眼審視室內幾個高挑的年輕人,忽朝佟初寒招手:“孩子,你過來。”幾個不明所以的互覷,佟初寒微笑走近,老頭攤開桌上那本厚厚的藥典,取出一個紅符,遞給他。“這是……”他翻看紅符上的平安二字,疑惑。老頭不多說,隻道:“你拿著,出門帶在身上保個平安。”白瑾聽著這話覺得刺耳,眼皮也緊跟著跳了幾下,想問點什麽,又弄不清個所以然來,再一對上老頭幹瘦皺褶的老臉,冷不丁的就打了個哆嗦,心裏升騰出幾分詭譎,忙把佟初寒扯到身邊,借口肚子餓了,趕緊找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