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雪征這回不再看他了。麵無表情的揮起斧子,一道銀光帶著疾風瞬間劃過。與此同時,李繼安的慘叫聲驟然爆發出來:“我放!!”斧刃微妙的後退半分剁透雨布,在水泥地上擊出了火花。前端尖鋒割開了李繼安的上臂皮肉,鮮血立刻噴湧而出。李繼安並沒有感到疼痛。在巨大的恐怖之下,他嚇的直著嗓子發出哀嚎:“我放!別砍我,我放!”陸雪征一手握著斧子,一手抓住了他的頭發,不動聲色的告訴他:“不要急,想好了再說。”空氣中彌漫起了淡淡的臊味,李繼安姿態扭曲的死盯著陸雪征,周身肌肉都在痙攣顫抖——他嚇的尿了。“我放……”他失魂落魄,啞著嗓子做出重複:“我放……”陸雪征的臉上沒有笑容,沉聲說道:“那你就放。”李繼安不怕苦,不怕疼,能受一切的罪,唯獨怕死——當然,人都怕死;但他先是倔強英武,不畏折磨,已經擺出一副十分難纏的好漢嘴臉了,如今死到臨頭,卻是忽然鬼哭狼嚎屁滾尿流,這就讓旁觀者感到了哭笑不得。陸雪征讓人用繃帶為李繼安包紮了傷口,地上的雨布則是依舊鋪著。李繼安知道這是用來包裹屍體的——結實、不透血水。他不願意一絲不掛的趴在雨布上麵,這讓他總擔心自己馬上就會被大卸八塊。然而此刻他已經沒有了挑三揀四的資格,因為陸雪征提著斧子正在他麵前來回踱步,他必須立刻說出放人方案,否則少不得又要被開刀放血。大半夜的,李繼安被赤條條的拖出空屋,向北平衛士長打去長途電話。衛士長那夜失去師座消息,急的要死,如今忽然接到電話,真是驚喜交加。可惜李繼安不能詳細訴說來龍去脈,隻命他立刻趕回軍營,把陸雲端帶來天津。衛士長接到命令,自去行動。李繼安這邊放下電話,夾著雙腿佝僂著腰,驚弓之鳥似的仰頭望向陸雪征。陸雪征不看他,單是對著旁邊眾人一揮手。眾人得令,立刻把李繼安拖回空房,又把他那手腳重新銬了上。陸雪征表麵上波瀾不驚,其實心中緊張興奮。強作鎮定的走進客廳,他在牆上那幅蛤蟆圖前站定了,給自己點燃了一根香煙。他還不敢歡欣得意,因為畢竟兒子沒有真的到家。夾著香煙的手指冰涼僵硬——其實他和李繼安一樣,如今都是劫後餘生。如果李繼安當真是個寧死不屈的強種,那他左右也是個無計可施。剛才那是一場賭局,李繼安一死,兒子也未必能夠生還了。一根香煙吸完,他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冷戰。公館暖氣燒的馬虎,應該再加把火了。轉身快步走向樓上,他知道金小豐的被窩會有多麽舒適溫暖。樓梯走到一半,他忽然想起兒子先前淘氣,時常喜歡趴上樓梯扶手,從二樓溜到一樓。童心大作的抬腿搭上樓梯扶手,他想自己或許可以反其道而行之,一路攀爬上去。俯身壓住扶手,他手足並用的向上一蹭,快樂的暗想:“嘿嘿,兒子要回來了!”正值此刻,他聽到上方響起了金小豐的聲音:“幹爹?”他立時抬起了頭,就見金小豐披著睡袍站在二樓,正在滿麵困惑的望著自己。陸雪征還趴伏在樓梯扶手上,上也不是下也不是,因為太過尷尬,所以簡直快要惱羞成怒。金小豐卻是毫不動容。下樓走到陸雪征身邊,他伸手托到對方腋下,若無其事的把人拉扯下來,又道:“幹爹,天快亮了,上去睡吧!”陸雪征幾大步躥上二樓,沒理金小豐,依舊很竊喜。在等待的日子裏,李繼安提出了一個要求——他讓陸雪征把房內的雨布撤掉。陸雪征坐在雨布上,倚靠牆壁悠然抽煙:“吃你的藥吧!雨布礙你什麽事了?”李繼安端起地上一隻搪瓷水杯,將兩粒消炎藥片送服下去。雙手因為還是被銬在一起的,所以行動起來十分不便,一口水也會喝的潑潑灑灑。陸雪征看了他一眼,忽然問道:“屁股好了嗎?”李繼安低頭咳嗽了兩聲,不肯回答,隻微微喘息著說道:“行行好,給我一身衣服穿吧!”陸雪征扭過頭去,把手中煙蒂在牆上按熄,然後探身揪住李繼安的頭發,連拉帶扯的把人拽到麵前放倒。伸手扒開對方的一邊屁股,他就見那處裂傷已經結痂,一點粉紅嫩肉隱隱翻了出來,卻是收不回去了。毫無興趣的在那結實屁股上拍了一巴掌,他說道:“過兩天給你吃幹飯!”李繼安側身轉向陸雪征,抬頭枕到了他的小腿上:“我記得我當初是砸斷了你的腿……”陸雪征盯著他答道:“沒錯,就是你枕的這一條。”李繼安笑了一下:“你怎麽就沒落個殘疾?”陸雪征正色答道:“我福大命大,壓得住你!”李繼安和他對視片刻,然後收回目光,悶悶的又咳了兩聲:“我冷,你給我一條棉被也行啊!”陸雪征說道:“等我兒子回了家,你想怎麽取暖就怎麽取暖。哪怕你跳到火盆裏,我都不管!”李繼安喘了兩口粗氣,口中罵道:“你他媽的禍害我!”隨即他起身爬到了陸雪征身前,自作主張的滾到了對方懷裏:“老子快要凍死了!在你這裏蹭點熱氣!”陸雪征抬手摟住了他的光身子,發覺他果然是皮膚冰涼,一身的雞皮疙瘩。在那胸前一點上揪了一下,他心不在焉的低聲說道:“你個糙老爺們兒,還跟我撒什麽嬌?”李繼安當即瑟瑟發抖的回道:“放你媽的屁!我什麽時候對你撒嬌了?別以為你幹了我一次,我就成了兔子!”陸雪征嗤笑一聲:“你要是當了兔子,非餓死不可。老成這個x樣,殺了吃肉都不香!”李繼安一時語塞,不知如何還擊。這時,陸雪征又摸了摸他的頭發:“回去染一染吧,這個年紀,還不至於白了頭。”李繼安咕噥道:“算了,麻煩。已經這個樣了,頭發黑白還有什麽關係?”陸雪征一本正經的向他比劃形容:“把你摁在地上放平了,搬一麻袋土往胸口一壓,壓個三天五天,再把頭發一染,你就漂亮了!”“去你媽的,那我就死了!”“雖死猶美,死得其所。”“滾吧!說良心話,我這一年對你兒子不錯。你少耍我開心!”陸雪征哈哈笑出聲來,仿佛是十分愉快。而李繼安靠在他的胸前,在有限的溫暖中打了個雷似的大噴嚏。第152章 重返家園這天下午,李繼安終於得到了衣服。那是陸雪征的衣服,兩個人身材相仿佛,所以穿起來倒是十分合體。陸雪征又給他找了一雙皮鞋,李繼安一腳踩進去,依舊是不大不小正合適。單手扶牆來回走了兩步,他那腰是越發彎了,兩條腿也拖拖拽拽的不能合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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