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複合了,隻是我不同意她追我,”陳新嶽笑了笑,“哪那麽麻煩呢。冤冤相報何時了嘛,她能想明白就好,我一個大男人,明明喜歡她還讓她追我,怪不好意思的。”  聞驍頓了頓,心裏突然有些微妙。  “聞驍,你不要對她有什麽偏見,”聽他沉默,陳新嶽又說道,“她就是聰明漂亮,從小被寵大的,性子傲,但想法很單純,還有點幼稚——但凡她成熟一點,也不會作繭自縛這麽久。”  “我知道。”  陳新嶽“嘖”了一聲,說:“其實也蠻慚愧的,我和她都是。這麽多年了,才看清自己到底做了什麽、想要什麽。對了,你上次說家裏的事,到底搞定沒有?你真的要在那個地方讀四年?”  “現在能不能讀四年都由不得我了,”聞驍說,“今天接到通知,說學校要給我處分,還考慮開除我。”  “啊?”  “犯了點事。”  陳新嶽震驚了:“少開玩笑,你還會犯事呢?你不是聞驍吧,你分裂了?說吧,你是聞馬還是聞堯。”  聞驍輕笑了一下。  “要是真的,你別不當回事,”陳新嶽的語氣嚴肅起來,“處分是要記錄進檔案的,處分能消,記錄可不能消。要我說,不管是什麽原因,你這大佛本來就不該蹲這破廟,蹲就蹲了,這破廟還要給你處分?我是不相信你能做出什麽該受處分的事……”  一番苦口婆心。陳新嶽心情正常的時候,話量和付寧宇不相上下。  聞驍放下手機,夏玨在外麵敲敲門,問:“喝果汁嗎?”  聞驍下床去開門,看見夏玨隻穿著一條貼身的短褲,露出整段白皙漂亮的上身,以及下身飽滿的臀線,修長的雙腿,手裏端著晶瑩剔透的玻璃杯,神情有點不對。  “你不冷?”聞驍接過水杯,問他。九月末,秋意開始濃了,溫差拉大,夜裏偏涼。  夏玨嘟囔:“為了見你,要風度不要溫度嘛。”  “你家的要風度是裸奔?”  “誰裸奔了!”夏玨被說得不好意思,不服氣地拉起一點自己的內褲側邊,彈了一下。  聞驍看了一眼,沒說話。  夏玨靠在門框上,猶豫道:“其實我剛剛聽到——”  “你偷聽我打電話?”  “才不算偷聽,”夏玨強詞奪理,“房間本來隔音就不好。我聽到你說什麽開除的……真的假的?”  聞驍喝了一口蘋果汁,“嗯”了一聲。  夏玨立即道:“這怎麽行!”  “我姐姐明天會過來一趟,”聞驍語氣平淡,“到時候看吧。”  夏玨比他急多了:“不然我讓凱哥去找李銳,他會有辦法。”都忘了聞驍大約比徐成凱更能在李銳那說上話。  聞驍把果汁喝光,去衛生間洗杯子。  夏玨跟進去,又說:“我現在給凱哥打電話?”  “不用,”聞驍很快把杯子洗幹淨,遞還給他,“回去睡。”  “我睡不著。”  “……那你要留下睡?”聞驍忽然問。  夏玨刹那恍惚起來,腳下踩棉花,飄忽道:“好、好啊。”  黑暗中,兩人在床上並排平躺。  安靜片刻,夏玨試著握住聞驍的手,聞驍沒有拒絕。他進而挪動身體,讓自己枕在聞驍的一條手臂上。  明明聞驍一直很配合,夏玨卻感到一陣悲傷。  “是不是你可能要走了?”他感覺到了什麽。他知道聞驍不屬於這裏,遲早有一天會走,可他沒想到會這麽快。他以為他們是可以一起離開的。  回答他的隻有聞驍平穩的呼吸聲。  “那我也不放棄,”夏玨自顧自道,“我會去找你的。”  聞驍動了動胳膊,不是推開夏玨,而是收攏。夏玨頓時落進他懷裏,緊緊抱住他。  “別亂想,”聞驍隨他抱著,“睡吧。”  ……  或許是因為被夏玨壓住了一半身體,聞驍當晚一直在做噩夢。  並不是如何猙獰可怖的畫麵,隻是很簡單的線條,白茫茫的色彩,空蕩蕩的房間,像座療養院。聞征明坐在房間中心的輪椅上。  他走過去,看見聞征明在微笑,不帶任何意味的微笑,淡然,幹幹淨淨的,這個人身上的罪孽像被洗清了一樣。  而聞征明的笑越是淡然,聞驍就越喘不過氣來。他渾身發冷,感覺心髒在被用力擠壓。而後聞征明消失了,四麵白牆、白色的地磚,這個房間沒有門,也沒有窗,隻有他自己。  困住他的是他自己。  聞驍驚醒過來,感覺額頭上一片冰涼的濕潤。天剛蒙蒙亮,夏玨靠在他胸前,睡得正香。  聞驍伸手去床頭櫃上摸手機,夏玨迷迷糊糊地翻了一下,從他身上下去了。  五點三十四。  聞驍幫夏玨掖了掖被子。聞如是已經起床了,也可能是沒睡,在微信上告訴聞驍,說早上九點二十到離他最近的機場,再轉高鐵過來,十點應該能到。  聞驍回複了她,又看見陳安心半夜發來的消息,說是輔導員找了他們宿舍所有人集體談話,問他這個寢室長怎麽當的,才開學不到一個月,就有兩名舍員在校內鬥毆。  陳安心問:你不會是真的喜歡陶桃吧?看不出來你這麽衝動啊,校內鬥毆???  以及陶桃發來的貼吧鏈接,標題是“聞馬流星拳!”  陶桃:?????????  一連串問號。  好像所有人都對他最近的所作所為非常吃驚,覺得他不該是這樣的人。  ——那他應該是什麽樣的人?  以及鬥毆、衝撞老師、砸桌子,這些事沒有一件不是有因可循,並不是無緣無故發生的。  聞驍想到中學時候的科學實驗。他現在就像是金屬鎂,從原本穩定的存放環境中被投入空氣,在氧化薄膜被不斷消磨之後,難以避免地開始與新環境發生劇烈反應。  化學反應。  意味著他真的會改變,變成截然不同的另一種物質。  聞驍深吸一口,緩緩起身,下床。  夏玨醒了。他睜開眼,眼神很清醒,甚至讓人懷疑他根本沒有睡著過。  夏玨一眨不眨地盯著聞驍,沙啞著喉嚨問:“你要走了?”  “沒人要走。”聞驍說。  夏玨嘴唇動了動,忽然抿住,兩行細細的眼淚流了下來。  “怎麽了?”聞驍一驚。  夏玨用手抹了抹,但很快又有新的水珠滲出來。他哽咽道:“怎麽這麽快呢,我還沒有追上你啊。”  聞驍俯身,用一隻手掌蓋住他的眼睛,皺眉問:“你一晚上沒有睡?”  越是有心事,越是睡不著。而越是睡不著,人的心理就會越脆弱。  夏玨模糊道:“嗯。”  聞驍還是蓋著他的眼睛,無聲地湊過去,在他嘴唇上柔軟地碰了一下。  夏玨僵住,立即去掰聞驍的手掌,沒能成功。聞驍直起身,才把手掌移開。  “你剛剛……”淚水都忘記流了,夏玨呆呆望著他。  聞驍摸了摸耳朵,感覺有點熱。他平靜道:“我姐姐十點到。”  一種旖旎的粉,慢慢在夏玨臉上滲出。夏玨把頭鑽進被子裏,說:“嗯。”  聞驍依舊洗漱、晨練、買早餐,回來時夏玨也收拾好了,穿得整齊幹淨,頭發洗過吹過,紮起精神的馬尾。  “我等會兒抓緊去一趟城裏,”夏玨邊吃早飯邊說,“上次姐姐給我帶了禮物,我總要回點什麽。”  聞驍本來想說不用了,但覺得聞如是今天肯定心情極差,買點東西也好。  於是吃完早飯,聞驍和夏玨一起打車去上次去過的商場,選了一條價格不菲的絲巾。另外,夏玨咬咬牙,還堅持在附近的花店包了一大捧香檳玫瑰。  十點過十三分,聞驍空手,夏玨又捧花、又提禮物,在火車站接到了聞如是。  聞如是穿著一身杏色的休閑西裝,化了很細致的妝,臉色沒有透露出疲憊,隻是眼神中的情緒不太好。她首先看到夏玨手上的花,還有花後麵,夏玨俊俏的臉,怔了一下。  “姐姐今天也好漂亮,”夏玨乖巧地對她微笑,“我是夏玨,聞驍的同學,謝謝您上次送的球鞋。”  聞如是接過花,還沒反應過來,又收到了禮物盒。她終於也笑了,溫柔地說:“謝謝小朋友。你們是同學?一屆的?”  夏玨笑著點點頭。  聞如是於是轉向聞驍,數落道:“你看看你,整天皺眉頭,苦瓜臉,連人家十分之一的年輕活力都沒有。”  聞驍反正無所謂她數落。他看得出來,聞如是挺喜歡夏玨的,而且心情也好了一點。  三人上了一輛出租,夏玨懂事地坐上副駕,讓聞如是和聞驍在後排說話。  ——看著乖,其實耳朵豎得明明白白。  “你什麽時候也知道弄這些來討姐姐開心了?”聞如是悄聲問聞驍。  聞驍坦然道:“都是夏玨準備的。”  聞如是瞪他一眼:“不管怎麽樣,你犯的事,你還是別想躲過去。”  車開到三編橋社區。聞如是放下花,拆了禮物,很喜歡,直接係上了。他們一起吃了頓飯,之後因為到了學校管理部門的午休時間,都先留在夏玨家休息。  “打架的事你說了,”房間裏,兩人獨處,聞如是問聞驍,“威脅老師到底是怎麽回事?”  聞驍說:“和老師觀念不和。”  “我還不了解你?”聞如是看著他,“這種理由你覺得我會相信?”  “……是我衝動了。”  聞如是道:“這不是衝動不衝動的問題。你把事情說清楚,我知道這個處分肯定不是你應得的。”  聞驍搖搖頭。  “你這樣又是什麽意思,”聞如是皺眉,“驍驍,你不可能自己做這樣的事情。你是不是為了哪個同學出頭?……夏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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