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春宴側頭看她,搖了搖頭說:“不用。”他對於徐夏印象不深,也許一開始隻是停留在,她是孟濤的女友,後來是秋瑤和他提過幾次。那個小孩因為交到了新朋友而非常開心,拉著他的胳膊說了很多關於他那位新朋友的事,可當時陸春宴的心思完全都在許微寒身上,聽秋瑤說起這些,也沒多上心,敷衍了幾回後,秋瑤便也不說了。那孩子總是這樣,怕自己做的事不討陸春宴喜歡,學會了察言觀色,體會了患得患失。徐悠檢查出來隻是普通發熱,還好不是流感,都不需要輸液,醫生給徐悠配了些藥,祝福徐夏讓孩子回去後好好休息多喝點熱水不要著涼。徐夏連聲應著,她抱著徐悠從醫院裏出來。陸春宴走在她身邊,看著她懷裏的小孩,低聲道:“我開車送你回去吧。”徐夏麵露猶豫,陸春宴便說:“醫院門口打車不方便,小孩子不能在風裏等,會受涼的。”徐夏頓了頓,說好。徐夏住的地方是一個兩層高的小樓,門前的院子裏種了些花花草草。天氣暖和的時候,花都開了,整個院子就像是在一個小花園裏,非常漂亮。不過現在剛剛過冬,春寒料峭的時候,花草還是畏畏縮縮的,就連籬笆邊上的一棵樹,也是枯著樹梢,看著尤其可憐。陸春宴把車停在院子外,徐夏抱著徐悠下車,站在車外和他說謝謝。陸春宴搖了搖頭,“你不用總對我說謝謝。”徐夏瞧著陸春宴的神色,歎了口氣,無奈笑道:“不能不說謝謝,你幫我,改天我請你吃飯吧。”陸春宴坐在車內,一層陰影攏在他的臉上,似真似假的溫柔神情在某個瞬間變成了一種對於曾經的痛苦探究。徐夏是他唯一不曾打擾過的人,他其實多想去問問,你是否還記得秋瑤。可他不敢。忽而刮起一陣風,在陸春宴還未回答時,徐夏用手蒙住徐悠,急忙道:“陸先生,我先進去了。”陸春宴與她道別,隨後開車駛出了小路。徐悠生病這事,孟衡是在第二天知道的。這兩年裏,孟家發生了件大事,那個唯一的繼承人孟濤因為醉駕而發生了車禍,腦袋被卡車碾碎,當場死亡。孟濤的母親因為這事受了不小的刺激,而在此刻,不知是誰說了,孟濤前女友徐夏懷孕了,孩子就是孟濤的。這要是放在孟濤沒死之前,孟母可能還不會那麽在意,可自己的孩子已經死了,如果徐夏肚子裏真的是孟濤的孩子,那麽這就是他們家唯一的孫子。孟家的事是由孟衡出麵的,不過當他去徐家時,徐夏已經從家裏出來了。再次見到徐夏是在一年後,她生下了個男孩,需要上戶口。當她抱著孩子回到徐家時,父母已經沒辦法和她置氣了,小孩總是無辜的,如今都已經生下來,他們也隻能接受,更何況這孩子非常討喜乖巧。孟衡得到消息後,來找過徐夏兩次,希望讓徐悠回孟家,被徐夏給拒絕了順帶還罵了他一頓。孟衡自己也知道,這種事放誰身上都會讓人膈應,可他也是沒辦法,隻能硬著頭皮當著說客。你來我往幾次,徐夏該拒絕的依舊拒絕,可和孟衡的關係倒是緩和了下來,兩個人竟然逐漸的成為了好朋友。孟衡喜歡男人的事,這圈子裏的人都知道,徐夏也聽說過一些。他們熟悉之後,徐夏還半開玩笑著說要給他要介紹對象,不過孟衡都給委婉拒絕了。孟衡下了班後就趕到了徐夏家裏,徐夏開的門,進去便見徐悠坐在沙發上,手裏抱著自己的小卡車玩。他一愣,隨後道:“不是生病了嗎?”“已經好了,就是普通感冒引起的發熱,吃了藥就好了。”徐夏走到徐悠跟前,輕輕拍了拍徐悠的後背,“又是神氣活現的小老虎了。”徐悠張張嘴,笑嗬嗬喊著,“媽媽。”孟衡也笑了,“是挺精神的。”晚飯是孟衡做的,他手藝比徐夏好,徐悠也比較愛吃他做的菜。吃法的時候,孟衡和徐夏說起自己新接手的一個地盤項目,“有一個商圈要開發,這地皮的項目負責人會在過兩天一個慈善晚會上出現。”他頓了頓說:“我聽人說,這慈善晚會弄得挺大的,還請了驪山寺裏的高僧。”徐夏是不太了解這些的,隻是孟衡話語間偶然提到了陸春宴,她一愣,隨即道:“昨天是陸春宴在醫院裏幫了我,讓徐悠快些看到了病。”“陸春宴?”對這個名字,孟衡是知道的,早兩年的風評不大好,不過近年有所收斂,比以前低調了許多。但就算是如此,孟衡還是不由提醒了徐夏兩句。徐夏看著碗裏的飯,輕聲道:“我知道的,像他這樣的人,是不能交心的。”慈善晚會放在了三月中旬的金海市,會場是去年新建的,規模很大。陸春宴是在當天上午抵達酒店的,郭詔安問他要不要吃些東西,他說著沒什麽胃口,卻要了一杯酒。不知道他有沒有把這項目放在了心上,下午郭詔安來接他去晚會,他已經是一副微醺的樣子。郭詔安已經有一陣子沒見陸春宴這樣了,差點以為陸春宴是舊病複發,好在陸春宴隻是有些小醉。在床邊坐了片刻,吃了一顆解酒藥後緩緩站起來去換衣服了。司機開車,到了會場。這場晚會還有不少明星會過來參加,媒體來了一大波,都站在紅地毯外等著。陸春宴的車停在外麵,從vip通道直接進去了。郭詔安十分擔心他,跟著他走到裏麵,會場真的很大,穿過一個大廳,還要經過一個小花園。彩霞墜下,陸春宴走得筆直,他似乎還挺驕傲,回頭瞥向郭詔安,問:“怎麽樣,我沒醉吧。”郭詔安心裏一咯噔,直覺陸春宴是真的醉了。眼前盛開模模糊糊的光,郭詔安心神不寧,就在此刻對麵走來五個穿著暗黃色僧袍的僧人。郭詔安立刻去叫陸春宴望他避開,可未能及時,便見陸春宴迎麵走上去,說是走,不如說是撞。那些僧人俱是一愣,隨即避開,陸春宴的目光在一張張臉上掠過,最後停在了最後一處。春光晚霞,風月無邊,園中花香飄至鼻尖,陸春宴伸手抓住了那要避開人的手腕。穿著暗黃色僧袍的僧人微微蹙眉,他們互相對視。陸春宴低眉垂眸,神色揉雜著熟悉的溫柔,他輕喚道:“秋瑤……”雪庭微微昂起頭,他素來為人冷淡,脾性算不上好,作為驪山寺的居士,他住在那裏,方丈對他也十分照顧,還從未被人這麽抓著過。他低聲道:“施主,你認錯人了。”陸春宴沒有動,雪庭看了他一眼,目光落在別處,手腕輕輕一掙動,陸春宴便被彈開,搖晃了兩下,整個人往後摔去。郭詔安眼疾手快,立刻上前扶住他的肩膀,低著頭連連道歉。雪庭垂眼看著他們,臉上沒什麽表情,抬腳繼續往前走。“秋瑤!”陸春宴扭頭看著雪庭,他大喊了一聲,驚動了園中鳥雀,桃花開得正烈,花香越發濃鬱,人已經走沒了。他不停地喊,喊到肝腸寸斷也不會有人來回頭看他。第36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