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時的任何一陣風都能刮落樹尖兒上的葉,無家可歸的樹葉們飄啊飄,最後在一個陌生的地方,在暴雨或潮濕的空氣中腐朽。江路這種狀態有點兒像林妍剛死的時候,時常走神,望著一個地方,思緒不知道飄去了哪兒,好半天回過神時一抬頭,謝臨君正看著他,他想笑,但試了好幾次也沒能提起嘴角。跟著謝臨君上學放學,吃飯睡覺,上廁所倒是不用跟著,但也是憋不住的時候肚子一陣疼才會有點兒往廁所跑去的跡象。這麽個狀態一直持續到期中考試,成績出來後,整個高二年級的成績都被貼在門口那個巨大的公示欄上。第一名:謝臨君。第三百二十七名:江路。江路站在公示欄前盯著那個名次榜看了挺久的,身旁的小姑娘一直在小聲吐槽。什麽破學校啊,貼前十名就算了,還把全校都貼出來。生怕別人不知道最後一名是誰的似的。所以最後一名是誰?江路往旁最後一行掃了眼。最後一名是嚴馳飛,非常不負眾望的考了三分,大概隻對了個選擇題的程度。“我們班主任發試卷的時候,”謝臨君一隻手搭在江路肩上,輕輕捏了捏,小聲說,“說嚴馳飛是他帶過的最差的一個alpha。”挺多老師都會有這句話的。你們是我帶過最差的一屆學生。我在辦公室就聽見你們的聲音了。你們聽聽隔壁班,有聲音嗎?但謝臨君他們班那老師說嚴馳飛這句,應該是認真的。畢竟往上往下數個兩三屆都不一定能找到考倒數第一的alpha。江路沒說話,側過頭盯著謝臨君看了會兒,突然歎了口氣。謝臨君看他一眼,攬著他的肩膀往外走了點兒,遠離人群了,才說:“怎麽了?”“沒怎麽,”江路抬手在謝臨君肩膀上拍了下,“就是突然覺得,我男朋友有點兒耀眼。”“嗯?”謝臨君愣了下。“全校第一啊。”江路說,“耀眼啊。”謝臨君笑著拍了拍他,沒說什麽。江路倒沒有在開玩笑。他覺得謝臨君真的挺耀眼的。不是很難接近的那種耀眼,至少對他來說,謝臨君不是難接近的那種。而是觸手可及,卻無法握緊的那種耀眼的光。他們雖然說了要一起去遠方,但實際操作起來還是太難了,謝臨君一邊幫他補課一邊自己學習都能考出這麽好的名次,而自己卻始終無法把注意力集中上去。可是謝臨君始終在留意他。跟個小太陽似的照亮他前進的路。那是一條神奇的天路……操。江路搖了搖頭,再抬頭去看謝臨君的時候,發現謝臨君正在看著他笑。“沒什麽,”謝臨君說,“再耀眼也是你男朋友。”“牛逼。”江路說完,突然樂了一下。秋天的太陽在寒風的侵襲下永遠升不上太高的溫度,但江路沒由來地覺得身上暖烘烘的,他挺興奮地蹦了一下,陽光也照在了他耳垂上那個剛定製來的純銀的耳釘,耳釘中央有一個黑色的字母,花體的x。謝臨君下意識地摸了下自己的耳垂,花體的j在有薄繭的指尖上親昵地蹭了兩下似的,他知道那是錯覺,但那個錯覺的確讓他心情很好。江路那種很久之後終於找到方向的感覺,緩了挺長時間終於從十八層裏爬出來了的感覺,讓他心情很好。雖然不知道他為什麽爬出來了。“你是不是挺高興的?”把自行車從停車棚裏推出來後,謝臨君問了句。江路跨上自行車,腳尖點在地麵,他望著遠方被風吹得揚起的柳條,眯縫了下眼睛,說,“有個這麽牛逼的男朋友還不讓我高興一下嗎?”謝臨君看著他,沒說話。兩個人去買了菜回來,做了飯,再吃完洗完碗,江路才長舒一口氣,趴在桌上,看著謝臨君說:“我隻是覺得我再這樣下去可能就追不上你了。”“啊。”謝臨君看著他,“我沒跑。”“不是跑不跑……狀態是個挺玄乎的事兒,我之前一直……那樣,”江路撿起桌上的一支筆,在試卷上畫了一隻黑貓,愣了會兒迅速塗掉了,“還有我的病,我的情緒,我們之間本來就有距離,但是我知道我得追上你,可我就是……覺得我有點兒追不上了。”他這麽多天呆滯的情緒,永遠慢半拍的課程吸收,都讓他這學期的成績有了明顯的下滑,回過神來才知道著急了。謝臨君在短時間內調整好了自己的情緒,但他不行。那種知道自己的目標卻做不到,隻能幹著急的感覺,真的非常難受。“那就加油吧,”謝臨君也趴在了桌子上,伸手用力搓了一把江路的腦袋,覺得不夠似的,又湊過去親了他一下,“病不著急治,情緒不好就哭,我在這兒呢,又不會走,你急什麽。”“哎,”江路把臉用力在試卷上貼了下,“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