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上的人對這個長得十分漂亮的小娃娃都十分喜愛,很樂意幫忙盯著他,倒是不用擔心他會跑丟。江路記得那天他就這樣走在街上,突然遇到了一個年輕的阿姨。“你為什麽在哭呀?”阿姨說著,從包裏遞了顆糖出來。“因為有人打我!”江路吸了吸鼻子,把糖揣進兜裏,打算找個地方把糖丟掉。“誰打你?帶我去找你媽媽,我去和她告狀去!”阿姨看著也有點兒生氣的模樣,甚至要主動過來牽江路的手。江路連忙往後退了一步,輕輕鼓了下腮幫子道:“阿姨不用了,我媽媽不管我的,她說謝臨君是想和我做朋友才打我的。”“怎麽會呢?”阿姨看起來有點兒吃驚,“既然想和你做朋友,怎麽會打你呢?”“……不知道呀?”江路一聽這話也有點兒發懵了,“可是媽媽是這麽說的。”“那是因為你媽媽不愛你吧?”阿姨站直了身子,語氣突然沉了下來。江路就站在不遠處,以第三視角看著小時候的自己和那個阿姨爭辯,突然一陣光打過來,江路看清了那個阿姨的臉,和今天在墓園見到的護工是同一個人。“我媽媽當然愛我!”小江路要被氣哭了,指著阿姨道,“你媽媽才不愛你呢!”“你媽媽愛你的話……”“江路!”謝臨君挺身起來按住了江路的雙手,天知道他睜開眼時看見江路半睜著眼兩隻手正朝著自己脖子伸過去的畫麵有多驚悚,那一刻他的心跳都近乎停止。酒店房間開著夜燈並不算明亮,江路在那點兒朦膿的光裏逐漸找回了自己的神智,卻無法驅散眼前的影子。耳畔還有那個女人未說完的話。“你媽媽愛你的話,怎麽會不保護你呢?怎麽會允許別人打你呢?”“江路?”謝臨君被他嚇得呼吸都急促起來,一把把江路拉起來抱在懷裏,像是在安撫睡眠之中的嬰兒一樣輕輕拍著他的背,“沒事,沒事了。”“謝臨君,我和你說過,我一直想不通,為什麽你小時候那樣打我,我媽都還要把我丟到你家去,”江路的聲音聽起來很平穩,在細小的地方又摻了點兒不易察覺的顫抖,謝臨君另一隻手摸到他的指尖有點兒發涼,掌心全是冷汗,“他們知道我和你見麵就要打架,我為了不被你打,甚至從二樓窗口跳出去了,可他們還是把我們丟在一起,我一直都想不通。”“別想了,”謝臨君打斷他,他總覺得江路接下來會說出的話會打亂他們所有的一切,包括江路那份隱藏在汙泥下依舊向上的心,“路路,別想了。”江路聽到那聲路路以後突然沉默了,連呼吸也頓了下來,幾秒後他才繼續道:“因為他們就是要看我受罪,他們恨不得我從二樓跳出去的時候跌下去摔死,他們……從我小時候就恨我。”“可是他們為什麽恨我?我想不明白,”江路咬咬牙,“媽媽說……我毀了她的一輩子,如果不是我,她就不用和江徹結婚。那麽有沒有可能,是江徹……強迫她,有了我,她才被逼著結婚的?”這個假設過於大膽了,把以往鏡花水月的幸福都推翻,謝臨君不敢隨便應答,隻能更加用力地抱緊江路。“那個護工……那個護工或許知道什麽,”江路有點兒說不下去了,聲音越來越虛,“我們明天去找她好不好?”“好。”謝臨君應道。“……你去問她好不好?”江路閉上了眼睛。“好。”謝臨君說。簡簡單單一個字卻像是寄予了江路無窮的力量。那時候被丟到一起的兩個人隻當是大人關係好,談事的時候不愛帶著小孩兒,便把他們送到謝臨君的房間裏去,讓他們自己玩兒,卻未曾想過,一門之隔,兩雙眼睛從門縫裏看著被凶、被打的江路,那眼底滋生出的晦暗的情緒。第66章 埋葬。江路不知道自己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對這件事起疑心的。護工、冉秋妤和林妍再三暗示他都沒有注意過,卻在一夜之間點燃了藏在幼年時期藏匿得最深的疑惑引線,不可抑製地在身體裏爆裂開來,他心底清楚,那個所謂的真相大概會把他炸得血肉模糊,體無完膚。江路一邊期望著自己的假設是自己腦補得太多,一邊無法控製地在腦內搜集著足以證明那個假設的證據。他縮在謝臨君懷裏,一晚上沒睡著,謝臨君自然也沒有睡著,腦子和心裏都裝著事兒,一件一件地朝著他們襲來,似乎永遠沒有真正平和下來的那一天。“我們到哪去找那個護工?”謝臨君抱著江路靠到床頭,低頭用嘴唇蹭了蹭他的臉。“不知道,”江路說,“我沒有她的聯係方式……醫院那邊會不會有?”“應該不會,”謝臨君說,“你知道她的名字麽?”“……不知道。”江路閉上了眼睛,有氣無力地說。“那明天我們去墓園看看,”謝臨君說,“她應該經常去,工作人員對她有印象也說不定。”“好。”江路點了點頭。謝臨君的聲音很低,大概是因為他自己心情也不太好的緣故,說話時總會帶上一兩聲帶著鼻音的尾音,含含糊糊地揣進喉嚨裏,再輕聲說出來,足以安撫江路,卻也讓江路看不透他真正的心情。但江路沒有說出太多安慰的話,隻是挺起上半身湊過去,自己的嘴唇壓在了他的嘴唇上,柔軟的唇瓣擠壓在一起,沒有欲望和過多的情緒,就是那樣緊緊地挨在一起,仿佛全世界的時間都靜止在這一刻,心髒被暖色漸漸糅合,不知道過了,天邊終於亮起了第一抹光。兩個人先後去了洗手間洗漱,再換了衣服,打個電話到讓汪南幫忙請了一天假後直接打車去了墓園。謝臨君家裏出了事,班主任李老師是知道的,此時他還要請一天假她也沒話說,隻是叮囑了謝臨君不要太傷心,而江路則不一樣,汪南請假的時候被他們班主任嘮叨了好久,說江路這個孩子學習成績好不容易有了好轉,家長不能太慣著,不能老是請假。汪南打電話過來抱怨江路他們班主任話多的時候,兩個人已經到墓園門口有一段時間了。清晨的陽光來不及升溫就被風吹散,江路被風吹得一個哆嗦,下意識地往謝臨君身邊站了站。帶著涼意的秋天終究還是戰勝了夏季的餘溫,在這個寂寥又寒冷的墓園裏把低溫擴散到了最大化。墓園的工作人員說護工每天都會來,不知道她的名字,隻知道她很重要的人去世了,從春天到秋天她都無法釋懷,堅持每天都來這邊待上半個小時。“仔細想想啊,這人活在世,就是一個情字,”工作人員把他們兩個請進了門口的小房子裏,倒了杯熱茶端上來,“多少人都為情所困啊,我以前還見過一個女人,死了丈夫以後天天到墓園來哭,後來哭傷了眼睛,背著家人跑到墓園來的路上被車撞死了……你們說的那個女人算是冷靜的了,我沒見她怎麽哭過。”江路捧著茶,手心終於暖和了起來,他想衝著工作人員笑一笑,但嘴角往上提了幾次都沒有能夠提得起來,最後隻衝著工作人員點了點頭。謝臨君坐在旁邊,側過頭從小窗口看著外麵,沒有搭理工作人員。工作人員也不覺得尷尬,視線在兩個人身上掃了掃,笑著說:“對了,你們倆是一對兒吧,早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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