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在陸新宜剛把他接到家裏不久的時候。  陸新宜沒有低頭,臉上帶著周憑沒見過的神情,不是曾經熱切的、滿懷愛意的、時而羞怯時而試著挑釁的,也不是下午時麻木沒有知覺的。  他清醒了很多,隻是選擇去不做過多的表情,兩眼微微下垂,因為哭過,額發略顯淩亂地到處支著一兩縷。  他慢慢退後,離開了周憑強勢但突然卸了力道的臂膀:“那天晚上,他對我說……安德烈,跑。”  周憑的眼眶變得通紅。  緊閉的門扉橫在眼前,他站得筆直,兩眼一錯不錯地盯著那扇久經風霜雨雪的木門上各種緣由留下的痕跡。  一個簡單的、不堪一擊的鎖將他和陸新宜分隔在這片木板兩邊,暴戾的風吹在臉上,他才在突然間,過於晚的,真正真正的明白了伊萬結婚的那個晚上,他錯過的到底是什麽。  陸新宜把他帶入到自己所有有關於愛情的想象,不去懷疑明顯得可笑的漏洞,不是因為本身單純或愚蠢,而是無論如何也願意相信他的恩賜。  想和他結婚的心有多真,說要跟他走時的勇氣有多大,一直堅持到最後一刻,雙手奉上全部身家,一丁點都不是因為他精湛的騙術。  是愛,周憑腦子裏片刻不停地滾動著令他割心剜肺的字眼,是陸新宜曾給過他,卻沒被好好珍惜的珍貴的愛。  比他給的更幹淨,更純粹,毫無雜質的,心無旁騖的,這世界上再沒人能給出第二份同樣的的愛。  離開的那天淩晨,他滿懷自信,又帶著一貫驕傲的漫不經心。知道陸新宜會吃些苦頭,也有不舍得的情緒,但竟然覺得一切都能忍受。  直到此刻,才前所未有地清晰的認識到,他原來已經在失戀的路上走了一年多,也才發現,失戀,聽起來輕飄飄且爛大街的詞語,最後竟然也能變成這樣兩個令人絕對無法承受的字眼,帶著意想不到痛徹心扉的後果。  意想不到給他,痛徹心扉給被拋在那天的陸新宜。  陸新宜已經是一無所有,用來湊錢的小攤上擺了那樣少的東西,小鹿手鏈和風車項鏈都淩亂地放在不起眼的地方。  周憑知道,那是陸新宜不再幻想著也許萬分之一的可能可以跟他到國外結婚的意思,不再提心吊膽怕他多看別人一眼的意思。  不再想著要去中國好幾年都不會下雪的南方的意思。第十四章   陸新宜已經是一無所有,用來湊錢的小攤上擺了那樣少的東西,小鹿手鏈和風車項鏈都淩亂地放在不起眼的地方。  周憑知道,那是陸新宜不再幻想著也許萬分之一的可能可以跟他到國外結婚的意思,不再提心吊膽怕他多看別人一眼的意思。  不再想著要去中國好幾年都不會下雪的南方的意思。  但是絕對不可以。  那晚他站在門口,看半夜陸新宜終於洗幹淨了染血的衣服,在烈烈的風聲中懸掛到高處,然後撐著膝蓋佝僂著腰肢在小院外劇烈地幹嘔。  他試著又去抱滿臉淚水的陸新宜,隻是這一次,他被推開了。  周憑在他自己親手修建起來的新屋裏住了十五天,這期間陸新宜經曆了軍隊的去而複返,村莊裏的屍體全部被清理幹淨,血汙徹底從這片土地上消失,夜晚的村莊也不再響起大功率機器的引擎轟鳴的低吼。  半個月裏,周憑沒有離開過一步,軍隊從杉樹林的盡頭開始保持肅靜,這棟緊鄰村莊的小屋不曾受到一次打擾。  第十六天一早,他來敲門,陸新宜照例沒有出聲。  等了會兒,敲門聲又響,他聽見周憑隔著門說:“陸新宜,我走了,過幾天再來。”  話音剛落,陸新宜就開了門,周憑順勢低頭看他,臉上一副理所應當的表情,好像本來就知道陸新宜站在門後。  “別來了。”陸新宜看看他又轉開視線,紅著眼睛很慢地說,“已經分手了,你覺得這樣很有意思嗎?”  周憑的站姿筆直,寬闊的肩背擋住一片清晨亮眼的陽光,光線便隨之勾勒出一個高大模糊的輪廓。  他動作溫和地將手搭上陸新宜肩頭,手背輕撫他側臉:“我沒說過分手。”  陸新宜後退了一小步,捏著門把手沒什麽威懾力地說:“那我說,我說可以嗎?”  他難過又執拗的眼光落在周憑下巴上,再開口的時候,就被周憑捏著後頸一把攬進了懷裏,口鼻貼著周憑硬挺的大衣毛料,被一雙臂膀牢牢鎖著,臂膀的主人隻需用上兩分力道,對陸新宜來說,就算個不容拒絕的姿勢。  “你說了不算。”周憑摩挲著掌心裏細軟的發絲,低頭挨在他耳朵跟前說,“知道嗎?”他又說了一遍,“你說了不算。”  說不清是害怕還是什麽,陸新宜慢慢又開始發抖,周憑卻留戀地蹭了蹭他側臉和耳朵,最後在他嘴角吻了吻。  他維持著低頭微微彎腰的姿勢,視線與陸新宜平齊,跟陸新宜抵著額頭,一手摁著陸新宜後頸,一手握住陸新宜的一邊臉,眼神在凶惡之外偽裝著耐心,用很溫和的語氣低聲說:“留了人在這兒,別怕,我很快就回來。聽話”  陸新宜不肯看他,用力轉開臉,雙手握拳垂在身側,視線下垂,隻說:“不要這樣,我們分手。”  周憑小幅度地揚起嘴角笑了一下,表現出來的態度像隻是在對待一個聽不懂道理的小孩,聲線卻發緊,沒有起伏地重複:“陸新宜,聽話。”他捏著陸新宜的下巴看了好一會兒,“別讓我生氣。”  他走後,有成箱成箱的食物源源不斷被強製性搬進陸新宜的客廳。  這之後,周憑也總是不間斷地來。  跨越國境線,中間要經過多遠的距離,陸新宜連一個數字上的概念都沒有。他隻知道周憑大多在夜裏到達,離開時總是清晨。  風塵仆仆,披星戴月。  陸新宜驅趕、忽視,他全當作看不見,聽不懂。  六月的一天,兩個人在新屋周邊的小塊土地上為覆盆子澆水,陸新宜穿了雙偏大的雨靴徑直走在前麵,鞋不合腳,他走得就不太穩,周憑跟在身後,時不時幫他拽一把水管,再伸手扶他一下。  時值正午,烈日當空,灼熱刺眼的光線被陸新宜頭上的草帽遮擋,卻毫無阻礙地灑在周憑身上。  袖口卷起到手肘的位置,那件昨晚來時還筆挺的襯衣很快被汗水打濕,皺巴巴貼在堅硬起伏的肌肉塊上。  陸新宜一路澆水一路走到一顆杉樹下,說了見麵以來除了叫周憑別再來以外的第一句話:“喝水。”  他把水壺遞給周憑。  周憑邁近一步,接過水壺,卻把手搭上陸新宜肩膀,伸手將水壺湊回他嘴邊。  兩個人挨著站在樹下的陰涼地方,起先隻是慢慢分飲一壺白開水,可周憑突然發了瘋,水壺倒在腳下,漸漸流幹了水分。  陸新宜被緊緊壓在樹幹和周憑之間,後腦勺和背卻又被周憑用手好好護著,箍在懷裏,甚至沒蹭到一點樹皮的灰。  可他也吻得前所未有的狠,渴極也餓極的狼一樣的架勢。  他分開腿用胯頂著陸新宜,固定住陸新宜腦袋一動都不叫動,拿牙叼住了陸新宜的嘴唇,來回撕咬著磨,舌頭侵入口腔,重重舔過陸新宜嘴裏的每一處。  周憑隻覺得腦子裏過電似的舒服,渾身沒一個地方不喜歡陸新宜軟的要命嘴,那腰也會勾引人,細得一握,讓周憑硬得爆炸,想把他捧在掌心裏,別挨著肮髒混亂的地,也別受喜怒無常的風,又恨不得把他一口兩口吃進肚子裏,才算完完整整地護住了這一點甜。  那狂亂的吻灼熱,卻又在夏日裏帶著脫離躁動的快樂,令周憑沉迷、趨向、追逐。  愈吻愈深,慢慢有鹹澀的淚滑出眼眶混入兩人的唇舌,周憑用了很久,才堪堪艱難地停下,剛放開手,臉上就挨了陸新宜一巴掌。  清脆響亮的一聲,沾了塵土的掌心落在他靠近下巴的地方,周憑眼都不眨地挨了一下,又抓著陸新宜的手往自己臉上招呼第二下。  力道更重,也惹來陸新宜爆發的怒火:“滾開!”  他被周憑握住一隻手腕,嘴唇被粗暴的吻弄的濕潤殷紅,臉上掛著淚,氣得發抖。  周憑不發一言,隻是用力抱他,把人弄到懷裏以後就斂著眉沉默地承受毫無章法的踢打,掙紮中陸新宜雨靴的鞋尖踢到他小腿上,胳膊肘用力戳頂肚腹,臉上也接連挨了好幾下。  周憑一動不動,好像感受不到疼,唯一害怕的是給陸新宜逃出他懷裏。  陸新宜少見地大發脾氣,放聲哭泣,又手腳並用地掙紮,沒多久就耗光了力氣,心身疲憊,被周憑抱起來往回走。  他軟綿綿地伏在周憑肩上,側臉貼著周憑頸側,還在一顫一顫地流淚啜泣,胳膊圈著周憑脖子垂在他背後,屁股被穩穩地托著,聽周憑啞著嗓子在他耳邊低哄:“好了。”  陸新宜低低嗚咽:“滾啊。”  被放在床上的下一秒,周憑也跟著拿手臂撐住身體覆在他身上。  久違的性愛首先帶來的是疼痛,粗硬的陰莖頂進後穴時兩個人緊緊地抱著,陸新宜渾身緊繃,隻有腰間因為被進入的漫長過程而癱軟,他的兩條腿攀在周憑腰上,喘息和飽脹裹住了他,周憑咬住他胸口的軟肉發狠地一下下夯實了往裏操。  乳首原本就受不了太大的刺激,陸新宜卻感覺周憑是想生吞了他皮肉、想要他命一樣的在吸和咬。  他直覺周憑想殺了他,周憑卻直起身吻著他耳垂,又含住他的下唇舔吮。不像個殺人未遂的罪犯,更像因愛投降的野獸。  插入的性交維持了一個多小時,保持著最開始的對麵上下的傳教士姿勢,一直沒換過,俯身就能吻到陸新宜失神的臉和哭紅的眼,揉被他咬腫的胸,捏那兩團挺翹著抖出波的臀肉。占有這具在他眼裏白的發光美的刺痛的身體。  結束之後的陸新宜嘴巴腫,眼睛紅,四肢酸痛,纖細白皙的雙腿被周憑攏在腿間,手裏揉著他不受控製抽搐顫抖的腿根,肚皮上灑著星星點點的精斑。饒是這樣,周憑卻仍比他還要狼狽三分。  短發淩亂、眼眶發青,脖子上幾道血痕,是陸新宜指甲的作品,嘴角一抹血色的傷口,流血紅腫,是陸新宜的手胡亂揮過去的時候牙齒磕到口腔內壁的軟肉留下的痕跡。  額頭上還留著上一次在屋裏強吻陸新宜時被用他自己親手做的啤酒杯砸破的未愈傷疤。  他的模樣原本像極了一頭落敗的雄師,此時卻把傷口當成榮耀,整張臉散發出一種極力壓抑著的喜悅的神采奕奕。  他把近段時間以來強勢無賴的姿態收了個一幹二淨,熱切的目光落滿陸新宜赤裸的周身,慢慢俯身,把頭埋進陸新宜頸窩,好像旅客歸鄉,拱來拱去依戀也上癮似的嗅聞陸新宜的味道。  陸新宜剛動了動腰,就被他按住,低聲說:“別動,別動……讓我抱抱。”  他試著溫柔,緩慢地吐出渾濁的氣息,但等嘴唇挨到陸新宜嘴邊,一點點吻到臉上的軟肉,抱著陸新宜的力氣就不由自主地加大,漸漸又變成了束縛。  可這次陸新宜沒再驚弓之鳥一樣開始警惕。他在周憑懷裏發抖,閉上的眼皮薄而泛紅,又從眼角滑出淚水。  淚被周憑沉默地吻去,寬闊堅實的胸膛擁住他,兩具身體沒有一塊衣料的阻隔,體溫交換,彷徨也交換。  良久,陸新宜終於擺脫了大部分的高潮餘韻,不受控製的啜泣停下來,周憑貼著他的臉說:“我錯了。”  “再給我一次機會。”周憑抱得他發疼,用讓陸新宜心碎的語氣低聲一字一句說:“陸新宜,求你了。”  跨越國境線,中間要經過多遠的距離,陸新宜連一個數字上的概念都沒有。他隻知道周憑大多在夜裏到達,離開時總是清晨。  風塵仆仆,披星戴月。  而那疲憊的姿態將又一次成功地將他不堪一擊的防線一點點打破,最初他愛上的就是周憑,不是周憑的愛情,所以如果他曾做過一次周憑的俘虜,那就注定總會變成周憑的俘虜。第十五章   七點鍾,隨著老板進門,華音大廈提前開始了一天的忙碌。周憑一路走一路簽,進了辦公室還有兩摞報表要看要審。  他挑挑揀揀,給秘書拿走了大半分到下邊兒。  秘書立在辦公桌前念行程,按周憑的指示延期了幾個不急的出差,隨後說:“家裏太太打了兩次電話來,說您手機不通,念著您有時間回個電話,順便回家吃頓飯。周芸小姐也有來電話,不過沒說什麽事,隻叫人送來兩串鑰匙。”  榮莞這兩天是打來兩個電話,剛巧周憑都沒接到。  周憑問:“房子找得怎麽樣?”  秘書把文件找出來給他看:“按學區、安靜、交通和隱私考慮下來,中介推薦的有這三處,您名下兩處也不錯,而且中裕花園來公司步行隻要十分鍾,您看看。”  中裕是華音的子公司承建,當初也是注意到離公司不遠,榮莞就吩咐劃了兩套到周憑名下,叫人趕著裝修收拾起來。  不過這都屬於想一出是一出,周憑大多還是住在老宅多,中裕更是一次都沒去過。  他翻著看了看,最後在中裕那頁點了點,剛好有電話進來,秘書帶上門出去了。  榮旗匯報了一遍瑣事,說完告訴周憑:“姑媽叫你回電話,主要是帶人回家吃頓飯。”  周憑道:“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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