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大學生模樣的男生,站在人來人往的大路上,眼睛蒙著,雙手張開,旁邊豎的立牌上寫著“我是同性戀,可以給我一個擁抱嗎”。視頻一開始是快進的,除了那個男生站著不動,旁邊人流如織,路過的人打量他,回頭看他,竊竊私語,擁擠的大路上,在他旁邊居然空出了一個無人的圈。直到過了好久,有一個女孩猶豫著給了他一個擁抱,慢慢地,又有更多人給了擁抱,每一個擁抱,男生都小心翼翼地回應。視頻沒看完,李鶴給關掉了,看得心裏怪難受的。他想了想,開始擔心李明澤在家裏有沒有吃藥,中午隻吃了粥,這個點了餓不餓,別待會兒病暈在家了都沒發現。想到這兒,李鶴連忙把電腦關了站起來,在前台買了一包奶糖,拿著糖回家去,順道又打包了一碗白粥,一碗螺螄粉,粥是病號的,粉是他自己的。一路拎回去,開門前還做了下心理建設,繃緊了臉,誰知道屋子裏已經收拾好了。桌子好好地擺回去,藥放好,看上去是都吃過了,打碎了的杯子也收拾了,李明澤躺在床上睡著了,縮成一團,像個蝦米。李鶴把吃的輕輕放下,輕手輕腳地翻出厚一點的被子給他蓋上。才蓋上,李明澤就睜開眼,可能是睡迷糊了,沒說話,嘴唇上都是幹皮。李鶴給他倒了杯熱水,硬邦邦地說道:“醒了就起來,喝水吃粥。”其實李鶴一進房間,李明澤就醒了,主要是螺螄粉的味道太衝,之前有人在宿舍偷偷煮過,第一口都還沒吃,馬上就被宿管老師敲門了,用邱昊的話說就是,跟煮屎似的。李明澤特別討厭這個味兒,他有充分的理由懷疑李鶴是故意買的螺螄粉。兩人對坐著吃飯,李明澤一口一口吃沒有味道的白粥,李鶴嗦粉嗦得滿頭大汗。兩個人都沒說話,像是彼此對站著在顫顫巍巍的蹺蹺板上,危險地保持著平衡,誰先說話就會打破平衡,就要摔下去了。最後打破這個僵局的是李鶴,他抽了張紙巾,把嘴巴上的紅油擦幹淨,清了清嗓子,特別認真嚴肅地說道:“我很理解你。”李明澤:“?”“可能是你成長的過程中缺乏了父親的愛,”李鶴開始瞎背查到的資料,“導致你對我太依賴了,所以你才會......”李明澤垂著眼看自己的粥,把噎在嘴巴裏的那一口吞下去,說道:“我查過了,同性戀大多都是天生的,天生的我就喜歡你,基因決定的。”李鶴瞠目結舌,壓根沒想到李明澤能把這種話說得這麽信手拈來,愣住了,臉上一陣熱,拿起水杯,猛地灌下去大半杯水,重新把臉繃住。李明澤又吃了一口粥,冷不丁地問道:“哥,你覺得同性戀惡心嗎?”李鶴壓根沒這麽想過,回答道:“你都說這是天生的......”“那我親你的時候惡心嗎?”“......”李鶴沒回答,將吃完的一次性餐具全部收進垃圾袋裏,狠狠地打了個結,仿佛勒的是李明澤的脖子,拎起垃圾,出去之前說道:“你喜歡男的女的,都是你的自由,我不覺得惡心,別人要是說惡心,你就揍他。你喜歡哪個男的都行,但我是你哥,你不能打我的主意。”李鶴說完就出去扔垃圾了,李明澤不緊不慢地吃完自己的粥。剛才他一個人對著滿屋子的狼藉,一點點收拾好,躺在床上的時候,突然想起了在他很小的時候。那是他剛來的時候,也是發燒了,渾身上下都燙,比現在還燙,他以為自己已經不記得了,原來還記得。他躺在陌生的地方,每天來來往往的人都仿佛看不見他,任由他躺著,隻有李鶴搭理他,給了他一杯水。收拾完之後,他累得躺在床上,那一瞬間他想明白了,如果李鶴就這麽走了,不理他了,不要他了,那他就死心了。如果李鶴還回來,還扔不下他,那他就可以死皮賴臉地繼續貼著。李鶴說錯了,男的女的他都不喜歡,他就喜歡李鶴一個人而已。晚上睡覺的時候,李鶴開始後悔自己為什麽沒有早點搞張新的床板,在這尷尬而混亂的一天快結束的時候,他們還得擠在一張床上。李鶴故意磨磨蹭蹭,在天台上料理一下早就死得差不多的花草。他邊用手指撥弄一下幸存的一小棵蘆薈,往屋裏瞅了瞅,覺得李明澤應該吃了藥睡下了。“唉——”李鶴歎口氣,煩惱地抓了抓頭,撐著膝蓋站起來,輕手輕腳地推開門,床上隆起一塊。他悄悄走過去,李明澤睡在外頭,他小心翼翼地跨過去,屏住呼吸,一點點躺下,等躺好之後,差點把自己憋死了。誰知道,一轉頭,發現李明澤睜著眼,正看著他,差點把他嚇得魂都飛了。“我、我操......你睜眼幹嘛,你嚇死我了你知道不!”李明澤趕緊閉上眼睛,乖得不行,好像和下午囂張的他不是同一個人。李鶴在黑暗裏瞪他一眼,沒好氣地問道:“還發燒嗎?”李明澤閉著眼睛說道:“不知道。”李鶴想要伸手去摸他額頭,手伸到一半又縮回去,假裝無事發生,趕緊閉上眼睛催促自己入睡,數羊數到兩百了還沒睡,睜開眼歎口氣,發現李明澤還睜著眼看他。“......”李明澤趕緊又閉上眼睛,說道:“真的睡了。”第三十九章 第二天李鶴要去西餐廳上班,早早就醒了,爬起來洗漱,出門買了粥,打算讓李明澤病好之前天天吃粥。剛把熱騰騰粥放在桌子上,就見到李明澤醒了,躺在床上伸懶腰,伸了一半又停住,愣愣的。李鶴說:“起來量體溫,喝粥。”李明澤應了一聲,但沒動。李鶴奇道:“怎麽了不舒服?”李鶴見他還不動,嚇了一跳,以為他又高燒起來了,說著就要過去摸他的額頭,李明澤縮在被子裏,臉紅了個透,說道:“沒......沒不舒服......”“那你到底幹嘛了?”李鶴皺眉問道。李明澤嘟噥了一句什麽話,李鶴沒聽清,又不耐煩地問了一遍,李明澤不說話,紅著臉繃著表情。李鶴先是摸不著頭腦,想來想去,突然明白。他清清嗓子,企圖繼續端著做哥哥做長輩的範兒,看著縮在床上的李明澤,說道:“咳咳,之前沒有教過你,這個......早上是很正常的,我、我偶爾也會這樣你知道吧,你可以......嗯......弄一下,這個你會吧,就是......就是......”李明澤眨眨眼,說道:“剛才......夢見你,醒來就......”“......”這實在是讓李鶴大腦過載了,他大喊一聲“閉嘴”阻止李明澤說出更過分的話,轉頭就走了,一路走出門外還沒平靜下來,一腳踢飛了門外躺在路中間的癟易拉罐,心“砰砰砰砰”跳動,氣的。一路走到上班的地方,李鶴才平靜下來。可能是因為他沒有談過戀愛,對於“喜歡”這個定義,一直隻理解成精神層麵上的,就是談戀愛,男女朋友,好吧,男男朋友。但現在他突然發現,還有他之前從來沒思考過的另一個層麵,這讓他更加接受不了了。為了把這件事情擠出腦海,李鶴給邱悄悄打了個電話,想知道接下來怎麽辦。邱悄悄也很為難,她說:“已經進入辦案階段了,我打聽不到的。我爸說,你別打草驚蛇了,保護好自己就行了。”李鶴答應了,心裏還是沒底,手機拿在手上,李明澤發了消息來,說體溫三十八度,降下去一些了,自己去醫院掛水了,中午吃了粥。李鶴本來不想回複的,想了想還是回了簡短的一條。“昨天買了糖,在抽屜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