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不過,繁君身著翡翠彩繡纏枝蓮的交翎短襖,下麵繫著水墨白綾裙,妝容首飾更是一色的靈透,比之璧君渾然無甚妝容的,到底是要多了三分艷色。趙氏雖說瞧著璧君也是不錯,但一番比較之後,還是覺得繁君更是妥當,當下便是招了繁君再說身側坐下來,笑著詢問日常的事兒。


    繁君早就有所準備,卻也是回得十分妥當。


    而璧君見著這個場景,她是個聰明人,立時知道是個什麽緣故,當下便與孟氏說了自個要去佛寺的事兒,便尋了個藉口,退了下去。趙氏與繁君說了一番話,瞅著這璧君如此,由不得贊道:“倒是想不得,這位璧君姑娘,也是秀色奪人得很呢。”


    孟氏瞅著這趙氏對於繁君十分滿意,便尋了個由頭讓她下去,自己則是與趙氏感嘆道:“如何不是?你也不是外人,我是索性與你細細說了那件事兒。”她將事情說了一通,這立場自然是站在璧君這裏的:“因著這事,我那大嫂子也是撓頭得很。這姑娘家不比男子,眼瞅著一日大似一日,竟是急得嘴角長了一串燎泡呢。”


    “這有什麽?依我看來,卻是有一個人家合適呢。”趙氏腦子一轉,確實想出來一個人選來。


    第六十一章流年下


    “真的?”孟氏眉梢微微一挑,心中有些訝然,怕著趙氏提的人不太好,便緩緩道:“這璧君的事兒可是難挑得緊。說實在的,若是一年前的璧君,我也沒這個心思為她籌算。可現在她竟是變了個人似的,行止言談可親可喜,又是一副好容貌,平白辜負了去,也著實可惜。隻是,這不挑也就罷了,若是細細挑來,總覺得這個不合式,那個攀不得。竟是左右為難的很。畢竟,好人家麽,因著那一樁事兒,難以言說。若是庶出的,或是尋常人家,到底璧君是徐家長房嫡長女,容貌女紅不說,嫁妝娘家都也算不錯的。若是說得一般兒,我也說不出口。一來二去,雖說我那大嫂子三番兩次寄信過來求我這件事兒,我卻是一個不敢應的。”


    “這話說的是,婚嫁大事兒,最易結仇。若是一直好好的,倒也罷了,就是怕什麽時候出了一點半滴的差池,少不得招人記恨。”趙氏聽得這孟氏這麽一番話,也是有些明了她的意思,因此略略應了一句,就說的虛了些:“隻是我所說這個人家,你也曉得的,品度一番,倒也沒什麽。你還記得先前燕王府裏的那位柳氏夫人嗎?”


    “你是說……”孟氏聽得這話,倒是愣怔了半晌,有些猶豫:“雖說瞧著那柳氏行事言談頗為慡利,又是得了燕王妃的青眼,原是個難得的人。但有了那麽個夫婿,她的子女著實不大好呢。”


    “正是因為這個,我才是覺得這事兒能辦妥。”到底孟氏並非是璧君的親生母親,趙氏瞧著她並非沒有意動,便照實細細將裏頭的緣故說出來:“我也不曉得眼下那位璧君姑娘如何,隻是前頭事兒鬧得這般大,文官家裏卻是不合適的。這從文的不比從武的,最是愛計較的。而另外一邊兒,細細分說起來,那柳氏之夫嚴將軍,論起品級也有個三品,家中隻兩個嫡子,長子已是個六品武官,正在燕王底下做事兒。次子更年幼,但也恰恰入了燕王府的眼,眼瞅著也要起來了的。家中人口簡單,聽得容貌性情也是過得去的。如此,何不去打聽打聽?到底,璧君姑娘的那件事兒,也不是什麽大事兒,三兩年也就過去了,若是家中無人計較,又是遠在燕京的,自然無礙。因著如此,我倒覺得這事兒有些門道。”


    “你這話說得也有幾分道理。”孟氏細細計較一番,想著先前柳氏行止言談不提,原是慡利得很,那容貌性情瞧著也是不差——都說生子肖母的,若是這般說來,那嚴家的孩子,隻怕也不會太差的。再者,嚴韁嚴將軍這一樁事情鬧得滿城風雨,柳氏深受其害,那兩個孩子隻怕也是牽連不淺的。經了這麽一遭,他們日後必定也是驚心的,說不得在這內宅女色之類的事上越發得謹慎:“若是真實能成了這一樁好事兒,可得抱個大大的媒人紅包送與你呢。”


    趙氏聽了,自是含笑應了,兩人便隨意說起婚嫁諸事,偶爾插一兩句閑話,也是十分得和合。這邊是如此,那邊蘇嫻尋到了敏君的屋子外頭,卻是聽著裏頭有人說笑,當下又不得停下步子,轉過頭與小丫鬟道:“今兒敏妹妹有客?”


    “姑娘,那原是長房的大姑娘。”小丫頭聽了兩聲,就是笑著道:“大姑娘先前還過來說寺院的事兒,想來這會子是順路過來問問我們姑娘,有什麽東西想要的,順路帶過來。”


    “原來是她,怪道我聽著這聲音十分耳熟。真真是越發沒了記性,才聽過耳的,就是渾忘了。”聽的是那位徐璧君,蘇嫻立時笑了,那小丫頭見著,也是陪著一笑。說話間,外頭候著的丫鬟已是向裏頭傳了話,不多時,敏君、璧君兩人都是出門相迎。


    蘇嫻忙就是迎了上去,少不得一番說笑,方進了屋子再談。隻是,璧君原是定了時辰的,瞅著這蘇嫻過來,略略陪說兩三句話,便自是告辭而去。敏君蘇嫻都是知道她的去向,並不多留,隻說談兩句送了她出門,便又自轉回來說笑。


    “今兒怎麽過來了?也沒個信兒傳過來,我原還打算著與大姐姐一併去寺院頑一頑,偏生你就過來了。”這繁君婚姻之事,孟氏雖說略略提了一下,但也沒有和敏君深談,因此,敏君雖說略略猜得幾分,但也沒有想到今天趙氏並蘇嫻便會過來的。


    “你不曉得?”蘇嫻聽得這話,倒是愣了一愣,半晌才是撲哧一笑,用眼神好生打量了敏君一番,又是故意深深一嘆,道:“唉我原說這事兒可惜了呢。”


    “好端端的,什麽可惜不可惜的?”敏君挑了挑眉頭,並不在意:“姐姐有什麽話,盡管道來。沒事裝著這麽一副模樣兒作甚?”


    “那我可真的說了。”蘇嫻臉上浮現出打趣調笑的神色,隻往敏君身上轉悠一圈:“還能有什麽可惜的?自打我與你結交,度量著我哥哥的年歲,與你真真是四角齊全的。有心讓你做我嫂子的,沒想到,這有心栽花花不發無心插柳柳成蔭。你是早有青梅竹馬之約,神女襄王之緣,朝朝暮暮長相思,暮暮朝朝長相守。我也沒個旁的法子,隻將你妹妹繁君得了過來。”


    “渾說。”敏君聽得這一番話,臉皮微微發紅,卻隻伸出手來撓蘇嫻去:“什麽朝朝暮暮的,依著我看來,你倒是越發得將這些磨牙的東西掛在嘴上了。原是該打倒批鬥一番的。”


    那蘇嫻雖說不知道什麽是打倒批鬥的,但是也隱約能猜出幾分意思,又是兼著被敏君笑鬧了一場,忙就是搖手認罪:“罷了罷了,都是我的錯,好不好?我的好敏君,且饒了我這一遭兒。”


    如此一番笑鬧,兩人又是將衣衫髮髻整治一番,方坐下來斯斯文文地吃茶說談。


    “說來,這也不過一兩年的工夫,咱們就是有主兒的。”蘇嫻順著方才的話題說道起來,倒是有些感慨:“今兒繁君妹子隻怕也差不多定的下來的。原也不過是三兩年的功夫,隻怕我們也就是風流雲散,不知道能不能聚在一起呢。”


    “姐姐這會子怎麽說這般喪氣的話兒來?”敏君打量著蘇嫻眉眼間略有幾分愁緒,便笑著開解道:“不是有一句古詩: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隻要性情投合,人生際遇雖說不可知,但心裏頭有這麽一個兩個的密友,這日子過得自然也是快慰的。”


    “你說得對。倒是我越發不比舊日了,竟是患得患失得很。”蘇嫻看著敏君眉梢帶笑,眸中含情,性情一如舊日,心裏頭便有些鬆快:“實話與你說,我這會子隻有四個字能說的——膽戰心驚。”


    “好好的,怎麽說起這些話?”敏君吃了一驚,忽而想起蘇嫻日後要嫁的人家,臉色微微一變,由不得道:“難道你聽了什麽話不成?”


    “還能是什麽話兒?這沒什麽的局勢就足夠讓人驚心了。”蘇嫻聽得敏君這麽說,臉色微微發白,連著一雙水眸也是有些發紅:“雖說母親是為了我好,特特尋了這麽個好人家。可是眼下的局勢,這般的好人家,我若是嫁過去,求仁得仁也罷了,隻怕牽累了家裏頭。”


    “何必作此語?”敏君看著蘇嫻如此說來,也知道是這一段時間燕王與新皇之間頗有幾分箭拔弩張的情勢,惹得人人心驚,但也沒想到蘇嫻竟是這麽悲觀,當下忙就是拿話勸道:“這人活一輩子,也就這麽一回事兒。該是什麽樣的人家什麽樣的命,原就是上天註定的。這好過也是這麽過日子,難過也是這麽過日子。咱們不是男子,能做得了主的也就這些了,旁的什麽,何必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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