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雖如此,但人若是瞅著這天崩地就在眼前,哪裏能不奮力逃生的?”蘇嫻看著敏君這麽說,隻搖了搖頭,道:“你素日並非這麽個性子的,何必拿話哄我?我也知道,這一樁事,隻怕難了得很。”


    “難了是難了的。可姐姐也不必這麽想,這成王敗寇之論尚且不說,就單單是這麽個情勢,緩和過來也不是沒有的事兒。”敏君想了想,隻覺得這個局勢還沒到時候,便也隻能將旁的話壓下,隻用這些細細分說:“這新皇登基,哪裏有立時鬧騰到那地步的事兒?眼下這局麵還沒崩開呢,燕王與陛下又是親叔侄兒,不比前朝那些藩王,血緣極遠,說不得這事兒也就是鬧騰個一時半會兒就沒了呢。”


    “若真是如此,那便好了。”蘇嫻聽得敏君這麽說,眉頭舒展了一分,但臉上的神色仍舊有些鬱鬱:“隻是,我就是怕經了這一遭,原來沒那心思的,也有了心思,三五年後,才是真正出來。那個時候,可就是了不得了……”


    第六十二章起點上


    敏君聽著蘇嫻這麽說,心裏頭倒是有些納悶。怎麽自己身邊的幾個姑娘倒是眼光銳利,想得如此之遠?不說蘇嫻,就是那璧君也是頗有幾分眼光的,比之自己這個未來的人也是絲毫不遜。若非自己是知道了某些歷史事件,隻怕還沒她們想得深遠。


    隻是知道得早也不盡是好的,畢竟,這般時代的大潮,不說她們現在也不過是尋常的姑娘家,就是現在的建文帝,後來的永樂帝也是避不開這般局麵的。畢竟,藩鎮的壞處這千百年來已是人盡皆知的,建文帝想要拔出,原也是自然之理。而現在的燕王,後來的永樂大帝,原就是野心勃勃之人,麵度建文帝朱允炆這般稚嫩的新皇,他如何會束手就付?


    就這兩人,也是身不由己,何況她們呢?


    心裏這麽想著,敏君少不得嘆息一聲,臉上卻是轉作笑容,柔聲道:“這天底下的事兒多了,哪裏能愁得來這麽多的?你縱然說的有些道理,但不說我們,便是上麵的,也是拿不定這般的大事。但有一樣,你卻得細細想一想的——若真是到了那地步,哪裏又能稱得上是桃源地的?兵戈四起之時,竟還是當兵為將的更好。眼下,我們也就隻能善自珍愛,瞧著日後如何了。”


    蘇嫻聽得這話,到底也隻能微微嘆息,道:“你說的也是實話。”


    說到這裏,兩人都是有些相視無言,隻暗暗在心底想了一通,就心不在焉著說起旁的事請來。如此一番不是滋味的說談之後,外頭就有丫鬟回話,說是孟氏有請。兩人便知道趙氏要起身回去了,當即相會對視一眼,那蘇嫻便道:“倒是我不好,平白說這些無可奈何之事,倒是擾得你心煩了。”


    “我們便是如同姐妹一般的。何必這般說,你的心思我也想過,但比起那些拿不準的事兒,我寧可多想想自己能做的。這也是蒙著耳朵敲鍾,原是心裏明白的,隻想著事兒不中,方故作不知罷了。”敏君勸了繁君一番,瞅著她神色略略緩和了些,便拉著她的手一併到了孟氏的屋子裏。


    趙氏早在那裏候著了,見著蘇嫻回來,便略略說了幾句話,就是告辭而去:“不必多留了,若是往日,我們母女就是留一日也是心甘情願的。但現在你身子不好,打攪了半日已是心中有愧,這會子再是不走,我心裏如何過意得去。”


    聽得這話,孟氏少不得點了點頭,也不再多留,笑著囑咐兩句話,便自己扶著敏君將趙氏並蘇嫻兩人送到門外,眼瞅著那車馬消失在遠處,方是轉過頭回屋裏去歇息了。


    敏君扶著孟氏,見著她神情頗有幾分歡喜,便笑著道:“娘真真是的,平白瞞著我作甚麽?蘇嫻提起這一樁婚事,我竟懵懵懂懂不清楚的。難道非得事兒都齊全了,才是與我說的?”


    “你一個姑娘家,倒是不害臊。未出門的女孩兒,該是打聽這些的?”孟氏伸出手敲了敏君一下,看著她有些不服氣,便又伸出手揉了揉,嘆道:“罷了罷了,又不是什麽大事兒。你知道也就知道了,還能參合到裏頭去?那繁丫頭的你不清楚,這璧君的,你聽一聽,權當補償了前一遭,這般可好?”


    “大姐姐?”敏君聽得一愣,忙就是將那一番裝乖賣巧的撒嬌套路收起來,隻巴巴著尋問道:“這又是哪裏來的話?難道說的竟不是繁君,而是大姐姐不成?”


    “咱們這樣的人家,難道還在跟前盡著她挑不成?”孟氏伸出手敲了敏君的額頭一下,道:“越發糊塗了。璧君與繁君如何能說到一塊兒去?”她說到這裏,便是將那柳氏並她夫家嚴將軍的事兒一一說了出來。末了,少不得添上幾句話來:“倒不是我說話刻薄,隻是我瞅著這麽一來,竟是與璧君是天作之合了。”


    敏君自然知道這天作之合是在什麽意思上麵的。一個說是家世相當,人品才幹相貌也都登對,但另一個卻是說璧君的醜事與那嚴家的醜事論起大小影響之類的,竟也是差不多的。加之柳氏這個做婆婆的看著著實不錯,孟氏方是覺得這一樁婚事頗好。畢竟,再如何,這嚴家的醜事也就是其父嚴韁一個人的,柳氏並兩個孩子卻是受牽連的,如是說來,竟還是好的。


    由此,她想了想,便道:“到底,這些都是聽說來的話。究竟如何,竟還是細細打聽了,方能作準呢。如果真是能如此,娘再寄信與大伯母說一聲,方才合適。”


    “這我自是知道的。”孟氏點了點頭,眉梢微微一挑,眼底便有些笑意:“你到時將我看得差了。若非現在的璧君著實可憐可愛,竟是個挑不出多少瑕疵兒的。我必定不講這個麻煩事兒——你那大伯母雖然交際廣,卻是一輩子也不曾走到外頭去的,雖說現在也算邁出去步子,但還沒幾日功夫呢,如何能幫著璧君選夫婿?我也隻得自己瞅一瞅,幫著一把。”


    “娘說得極是。”敏君笑著點頭,與孟氏一番說談,這一日便也過去了。隻那孟氏既然在心底記掛著,自然少不得派人出門探聽,更趁著三兩次聚會的時候,暗中打探,一來二去,便也將那柳氏之長子摸了個七八分的清楚。


    那孩子原是喚作嚴峰,挺拔健碩,相貌英俊,武藝上頭是好的,連著那些文縐縐的東西也是略同一二,早兩年還是這燕京城裏頭多少奶奶夫人心裏頭有些記掛的女婿人選。但是自打出了嚴韁這事兒,有些人擔心這家裏頭不安寧,妻妾相鬥波及下輩的,有些人擔心這有其父必有其子,嚴峰也有這一般花心的念頭,如此等等,倒是一再將這嚴峰的人氣兒壓得什麽似的。不說是人人生厭,但也算是人人避開的了。


    “這般倒有些不好。”孟氏略一沉凝,眉頭微微皺了起來:“我原想著是柳氏挑剔,意欲攀高而不成。倒是沒想到會是這般一上一下的局麵兒。這般的人,倒是不合式了。”如果是柳氏想攀高,他們自個心裏清楚,原也不算什麽。最怕就是這樣,原本極好的人選,這會子倒是被人貶低——這就好比一個人極想一等的蘭花糙,卻苦苦不得,那麽,某一日得了二等的,自然也是放在心上的。可若是他原就是有十來品蘭花糙的,因著種種緣故失之交臂,日後得了個二等的蘭花,見過更好的,自然不會將這二等的放在眼中。


    邊上的青蓮聽得這話頗有幾分深意,也是深深想了想,才是嘆道:“奶奶說的對,這天仙似的人日日見著,一兩個月也就拋在腦後了。到時候,隻會記著不好的,如何會記得好的?大姑娘雖好,但那一番事原是個短處,竟似把柄一般,一旦人知道了,可就不得了。那嚴家若是一直如此,倒也罷了,若是一日發達了,難保不將大姑娘怎麽了。”


    孟氏也是點頭,但她想著這麽一段日子過來,聽過的見過的人也多了,卻也沒有這個嚴峰合適妥當,心裏又有些猶豫,半晌之後,才是嘆道:“不過,璧君這事兒難辦,若是不為她爭取爭取,我心裏過不去。且那柳氏著實是個慡利的,瞧著言行款段也是一流的人品,竟是下了帖子請她過來說一說吧。旁的什麽,也就讓大嫂子並璧君兩人自個斟酌了。”


    青蓮應了一聲,自去辦事兒。孟氏半躺在那裏歪頭想著,忽而記起一件事情,臉上微微露出幾分笑意來。就在這個時候,敏君繁君並璧君三人照著往日的時辰過來說話,她便收斂起腦子裏頭的那些事情,笑著與她們說笑起來。


    隻是璧君神色卻是不大好,陪著說笑幾聲後,便是有些鬱鬱的。孟氏談問了兩句,卻不見著她多說什麽,心裏頭算算日子,也就有一點準數了。這璧君,想來是看著敏君繁君兩個比她小許多的妹妹都是訂了婚事,隻等著過兩年再出嫁。而自己卻是花信年華,連個合適的人家都難尋,心裏難免有些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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