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真是如此,那也是我得了便宜。”蘇嫻笑著回了一句話,便拉著敏君往屋子裏走:“罷了,不說旁的話,趕緊到屋子裏歇一歇,昨兒的事情我也聽說了,還想著偏那個時辰送了帖子過去,擾著你且不必說,隻怕你也不得空過來。沒想著你連夜送了過來,倒是讓我一陣子不安。”


    “值當什麽,不過些許家事罷了。”敏君如此回了一句話,隨著蘇嫻一併到了屋子裏,吃了一點子茶,兩個小姐妹就打發了各自的丫鬟下去,說起悄悄話來。


    “噯,說起來,孟姨那兒可是好過了些麽?我娘跟我說起這件事的時候,我還吃驚呢。就孟姨那麽個品格兒,性子好,容貌也不差,又有兒有女,管家也一門子清的,竟還這般受氣。我娘還感嘆了幾句,說先前雖也耳聞幾句流年,但隻想著孟姨這麽些年都過來了,必定不過小小刁難而已,再也想不得竟是到了這個地步的——沒的說,兒媳婦並孫女兒抽了好簽,不自在是有的,如此形於外的絕對沒聽過。可見你們素日裏受的氣了。怪道我說自從你到了京城裏頭,來我這裏的時辰短了不少且不說,次數也少了好些。原來是這麽個緣故。”蘇嫻雖然是個穩當的,但八卦之心人人皆有,她又是與敏君好的什麽似的,就是以前也說起過自家的事情,此時打抱不平的時候,也是說得利索。


    “這話姐姐說的,我能說什麽。”敏君也曉得這件事是近來最大的新聞,隻是孟氏先前提點了幾句,到底少了幾句話:“到底,我也隻能說,這事我是巴不得早些來一趟的。我倒還好,隻是我娘那裏,著實受了不少委屈。為著這事情,我好些日子不自在,沒想到忽然出了這事情,真真鬆了一口氣。”


    聽得這話,蘇嫻也是感嘆:“也是,不說旁的,就是我娘前些日子為著兩個姨娘的事情,在祖母那裏受了氣,又沒在我父親麵前得自在。我娘人前笑人後抹淚,我也受不住,雖沒在祖母父親麵前說什麽,但也拿住了那兩個妾發作了一回,方才算出了一點惡氣。”


    “姐姐這般做,到底不大妥當。說不得,旁人看了還將箭頭對準趙姨的。”敏君看著憤憤然的蘇嫻,心裏也有些憂心——蘇嫻平素待人溫和,從不高聲大氣,是個行事穩妥的,到底是出了什麽事兒,才招的她這般形色?要曉得,蘇嫻之母趙氏也不是隨便什麽人都能糊弄過去的,最是慡利尖刻不過,哪裏需要蘇嫻出手,隻怕趙氏一準也就利索了。


    蘇嫻冷哼了一聲,也漸漸將心氣平和下來:“這我哪裏不知道,隻是父親這次著實做得過分,娘雖然是個尖刻的,但平素待自家還是極護短的,規矩上頭也不錯什麽,謀害子嗣這樣的事情,怎麽會做?加之又生了嫡出的長子次子,哪裏需要做到那地步的?若真是要謀害,先前顏姨娘那個孩子怎麽生下來的?”說到這裏,她頗有些悵然:“隻是我娘平素為人尖刻,旁人看著那兩個妾柔弱,就仿佛真的是我娘壓迫過甚一般。”


    聽得這麽一通話,敏君登時也說不出話來了,她伸出手揉了揉眼睛,方才抬頭與她道:“這事,我們也插不得手,姐姐發作了一次,可不好再發作。真真要發作,也得請至親長輩過來說和的。畢竟,這名聲出來,卻是一門都得蒙羞了。”


    蘇嫻這些日子總是惱怒居多,今日敏君來了,便是好姐妹說起家常事,略略發泄心頭氣惱罷了。在沒想到,敏君卻比自己更成熟一些,說起話也頗有道理,當下也就收斂心中的氣惱,尋思道:“倒是這個念頭我們混忘了,還請了伯母過來說和。卻忘了,哪怕三位舅舅官職比不得父親,那還是娘家人,不是婆家的,還得有些顧忌。”


    看得蘇嫻漸漸消去了氣惱,敏君笑了一笑,從自己袖子中取出那灑金彩蝶百花箋遞了過去:“這也是一時出了事情,姐姐混忘了罷。待得著兩日心情平復了,也就會想起來。這是先前我得了的百花箋,因著多出兩張,母親便做主讓我送到姐姐這裏來。”說到這裏,她頓了一頓,又道:“隻是姐姐這裏親眷姊妹相處如何?若是有著好幾位差不多年紀的,倒不好隨意送與其中一個。”


    “百花箋?”蘇嫻沒聽過這個,隻是看著敏君鄭重其事地送過來,便也回話道:“隻我伯娘那裏一個姐姐比我大兩歲,旁的都還小蘿蔔頭一般,隻不過四五歲的年紀。”


    “那就好。”敏君笑著將這個百花箋放到蘇嫻的手中,唇角彎彎帶著笑:“不過這有什麽用處,我倒不好說,姐姐隻問趙姨便知道了。不過呀,要真的是能成就好事兒,我過來討一杯喜酒的。”


    蘇嫻先前還聽得模模糊糊的,但到了喜酒兩字,哪怕不算十分明白的,也能猜出六七成了,當下臉頰一紅,忙就是啐道:“敏兒真真越發得不知收斂,說的什麽話也不知道。”說了這一句,看得敏君隻是笑,又紅著臉趕上去撓癢癢:“瞧你說的什麽話!”


    這撓癢最是折騰,敏君笑鬧躲避著,一時倒是折騰得髮髻鬆散,釵斜簪落,連著衣襟也略略有些散開來:“好姐姐,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饒了我吧。”如此討饒了幾句,那蘇嫻方才罷手,瞧著敏君髮髻散亂的,反倒拿了梳妝盒子來,笑著道:“好了,這會我也疼一疼你,好好坐著,我會給你收羅起來。”


    敏君笑著乖乖兒坐好,一邊與蘇嫻說著笑話兒,一邊看著鏡子裏頭又重新整肅起來的髮髻,好是小半個時辰過去了,外頭忽然有丫鬟回話道:“姑娘,絳雲姐姐來了。”


    “讓她進來。”蘇嫻聽的是絳雲,眉梢微微一挑,到沒多說什麽,隻又將敏君的鬢角抿了抿,便也做到敏君的身側,看著進來的這個絳雲道:“你怎麽來了?可是娘那裏有什麽話吩咐不成?”


    那絳雲是個容貌秀麗的丫鬟,近來很得趙氏的歡心,因此蘇嫻倒是對她很有些親近熟悉,說話也不避什麽。


    “姑娘,奶奶聽說徐姑娘來了,恰好她那裏得了些新鮮瓜果,便配了一些糕點送過來讓姑娘們嚐一嚐新鮮。”這絳雲行事安靜,並不是多話的人,低頭與兩人行了一禮,就利索將事情說了出來。


    蘇嫻看著她手中提著一個食盒,笑了一笑,道:“還是母親想得妥當,敏兒來了這麽些時候,我光顧著說話,倒忘了吃食上頭的事兒。你送得恰是時候,回去與母親說一聲,等會我在過去與她說話。”


    絳雲輕聲應了,又陪著說兩句話,便告辭而去。蘇嫻隻是笑著,待得她走了,才皺了一皺眉頭,輕聲嘆了口氣,將那食盒取過來打開道:“想來是些新鮮東西,妹妹看看是不是有喜歡的,到時我糊塗了,竟忘了將吃食送來一些,光拉著你說話。”


    “沒事,我方才吃了午飯,腹中並不飢餓。”笑著與蘇嫻說了兩句話,敏君隨意挑了兩樣吃了一點,又瞧著裏頭竟然還有一盤櫻桃,倒有些驚詫:“這個時節怎麽還有櫻桃?倒是真真奇了。”


    聽得這話,蘇嫻在一側笑了笑,拈起一顆鮮艷如火的櫻桃塞入敏君的嘴裏,道:“你吃著就是了,何必理會什麽時節的東西?嚐嚐味道,若真是喜歡,等會我送一籃子過去。”


    “真的?”敏君拈起一顆櫻桃吸吮了細滑香甜的汁液後,眉眼彎彎著道:“可不許反悔的,我平日裏沒別的喜歡,最喜歡櫻桃之類的鮮果。”


    “你喜歡,就都拿去便是了。”蘇嫻笑著點了點敏君的額頭,忽然想起一樣東西,便忙著尋出一個匣子,從中打開取出一個細瓷盒子遞了過去:“這粉是我新得的,喚作什麽紫茉莉胭粉,最是妥帖不過的。你雖還不定需要日日塗抹,可有些時候總歸用得著的。”


    敏君聽了,自然是收下的,一麵還謝道:“那我變承姐姐的情,收下這個。”兩人又是說笑了一通,眼瞅著日色漸漸昏沉下去,兩人才是依依不捨地分開來,末了,還少不得定下蘇嫻到徐家相聚的日子。


    乘車而去,敏君慢慢地走回到家中,又去孟氏的屋子裏說了兩句話,便重頭走回到自己的院子裏。誰想著,這裏早有個繁君等著自個了。


    第二十二章女宴


    “四妹妹,你在這裏等了許久?”敏君臉上帶著一點驚訝。看著正靜靜凝視著窗子外頭海棠樹的繁君,忙與錦鷺使了個眼色,又轉過頭與翠鸞道:“四姑娘來了,你們怎麽也不曉得好生招呼,將我今日去蘇家的事情說一說,倒讓她在這裏好等。”


    “姐姐不必惱她們,她們原是與我說了的,隻是我橫豎沒事兒,又想著姐姐差不多該回來了,便稍稍坐了一會,說起來,我也沒等多久的。”繁君臉上帶著笑容,目光卻有些為憂愁,說話很是得體,但敏君分明能察覺到她心裏存著什麽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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