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麽個模樣,哪裏像是沒事兒的?到底怎麽了?但凡有我能做到的,必定與你分說的。”敏君立時吩咐丫鬟送了香茶細點過來,方打發了那些個丫鬟,自己拉著繁君的手,輕聲細語道。這些日子以來,繁君行事低調內斂。即使碧痕、徐尚寧兩個回來了,也是少有接近的時候,待孟氏也是極盡心妥當的。雖然比不得親生女兒,但尋常人家的庶女卻也難以做到那地步。


    由著如此,這敏君倒是越發憐惜,見著她自從到了京城,鮮少出門,也不曾多到旁的姐妹屋子裏坐,竟是閉門自守起來,便一日兩日總有一次去她的屋子裏坐一坐的。日久天長的,雖然繁君待敏君仍舊有些警惕,但多少能說了兩句話。


    也是因為這個緣故,此時繁君才堪堪過來,靦著臉將事情說了出來:“姐姐,若是旁的人,我也不敢說,但這件事我著實沒法子與母親說。就是對著你,若不是這些日子的相處,我斷然不能也不敢說的。”


    “到底是什麽事?”敏君看著繁君泛著驚慌的臉,躲躲閃閃的目光,皺了皺眉,心裏不知道怎麽地有一種奇怪的念頭冒出來:“可是姨娘那裏出了什麽事情?”


    繁君原本端著茶盞來掩飾自己的驚慌,但聽到敏君這麽一說,手指頭猛然抖動起來,那茶盞竟然砸到地上,落了個粉碎的下場:“姐姐怎麽會知道?這事兒姨娘不曾告訴旁人……”說到這裏,她忙是住口。低著頭看著地麵上一片泛著雪光的碎瓷片,沒再說話。


    敏君臉色也漸漸沉了下去,她看著下麵蜿蜒流了一地的茶水,也沒再看繁君一眼,聲音已經冷得如同寒冬臘月的冰雪:“到底是怎麽回事?如今你半說不說的,我反倒有些不知道怎麽處置了。要說與母親,你不樂意,可要不說與母親,我心裏也犯嘀咕。”


    “姐姐!”繁君聽到這話,忙就是伸出手拉著敏君,咬著牙跪了下去:“算是我求姐姐,這件事若能過去,日後我必定做牛做馬報答姐姐的。你我到底是有一半骨血是一樣的,而、而姨娘肚子裏的……也是一樣的……”


    “姨娘肚子裏的?”敏君聽得吃了一驚,正是想要說什麽,轉眼卻看到繁君跪下的膝蓋底流出一灘血來,當下趕緊將她死活拉了起來,怒道:“你做什麽!不論什麽大事小事,總不至於到了這地步!”說著這話,她又仔細看了看那膝蓋上頭的傷痕,見著沒什麽大的問題。方才鬆了一口氣,趕緊從箱子裏頭翻出一盒蘇瑾送的膏藥,幫著繁君塗了一層:“這事你尋我也不中用,到底,這家還是母親管著呢。斷沒有我越過她的道理。而且,這麽些年過來,你也曉得母親的性子,若真是那等狠毒的,如何能容得下大哥並你兩個人呢?至於你要我求情的心思,那就不必提了,我雖然與你相處頗為相宜,可也不能在這個上頭與親娘背道而馳的。”


    “姐姐……”聽到這話,繁君心裏一陣焦躁,咬了咬牙又是想要跪下來,卻被敏君死死按住了:“這事必定要與母親說的,至於旁的話,你委婉相陳便是,我卻連一個字也不能多說的。你想想,換了你是我,你會怎麽做?這不是你我該管的,你也少插手方才是對的,不然,倒真真是要惹出一場大風波出來。”


    繁君聽了這話,臉色蒼白如紙,卻又說不出一個旁的字,看著她這麽個模樣,敏君眼底微微有些傷懷與歉意,但到了最後,還是輕聲道:“你回去好生想一想怎麽與母親說吧。”


    聽得這話。繁君微微低下頭,沒再多言,許久才是慢慢的站起身來,一步一步地往外走了過去。


    敏君看著她遠遠的走了,自己想了一會,還是預備將事情稍稍拖一拖,看著繁君如何處置,若是她說了,自然也就罷了,可要是她明日早上還不說出來,自己卻要與孟氏分說一二了。要知道,這府裏頭的事情頗為複雜,若是旁人,自己說不得要略略鬆一點,遲了兩日也沒關係,可碧痕那樣的人,什麽事情說不出來做不出來的?


    就是明天她拖著獨自跑到朱氏王氏那裏哭訴,也不是不能的。孟氏方才得到一點鬆寬,萬不能因為這個事情背上什麽善妒苛待之類的名聲。


    想到這些,敏君嘆了一口氣,倒沒心思吃什麽櫻桃了,隻喚了丫鬟錦鷺過來,將蘇嫻送來的東西分成一份一份的。送到各房的姐妹那裏而已。誰曉得這東西才堪堪分好裝了盒子,孟氏竟打發了丫鬟請敏君過去:“姑娘,奶奶立等您說話兒呢。”


    “可還有旁的人在?”敏君原本就有些皺著的眉越發緊緊皺了起來,她打量了來說話的丫鬟,看著是個眼熟似乎在屋子裏伺候來的,一麵任憑錦鷺給她加了一件薄綢披風,一麵詢問。


    那丫鬟聽了,倒也沒多想,照著先前看到的景象道:“到沒旁的人,隻是四姑娘到了屋子裏請安,沒多久。甘棠姐姐便打發我請姑娘了。”


    繁君倒是個聰慧機靈的!敏君感嘆一聲,知道這繁君是見自己這裏沒得通融,事情又是說了出去,便當機立斷,立時趕到孟氏那裏去說——畢竟,這樣的事情,也說不得信任不信任的,哪怕繁君自己也知道,自己一旦拒絕的說情,必定不會將這個當做秘密保管的。若是等自己趕過去與孟氏說明白了,她再去說,反倒顯得她看孟氏是個刻薄惡毒的。


    心裏這麽想著,敏君隻點了點頭,就是隨著那丫鬟一併到了孟氏的屋子,才走進去,她就是看到孟氏帶著笑的臉:“敏兒來了,坐下來吧。”


    敏君用眼角看了看坐在那裏的繁君,見她並無什麽太過出格的舉動神情,心裏微微安穩了點,自己上去與孟氏行了禮,輕聲道:“母親,您喚女兒過來什麽事兒?”


    “能有什麽事。不過一件喜事兒,須與你說一句罷了。”孟氏臉上帶著笑容,神情卻透著一點森然:“明年,說不得你就是要再添一個***或小dd了。”說完這句話,她上上下下打量了敏君半晌,輕聲道:“你覺得如何?”


    “若真是這樣,父親那裏卻得通知一聲的。”敏君知道孟氏的意思,原是為繁君先與自個說了,自己卻沒有馬上趕過來說而生氣:“隻是這真箇確定了?是哪個大夫說的話?”


    隻是繁君說了一句話,自己也沒確定,自然不能胡亂與孟氏說的。敏君拿著這個推脫過去,孟氏聽了,倒是覺得心裏略微舒服了一點。算了,哪怕這不是十成十的真心話,隻要自己女兒不胳膊肘往外拐,倒也不用在意了。


    想著如此。孟氏的神色倒是好不少,當下輕輕瞪了敏君一眼,就轉過頭與繁君道:“雖然說嫡母的手段,旁人府裏頭你們也見過聽過的,但天底下這麽多人,哪裏能都一樣的。繁丫頭,我也不怕跟你說,你那母親生的是男是女,我並不在乎。縱然沒了你母親,還有旁的女子,我能一個接一個地下手?說得好聽些,我還得與敏君、尚文、尚博三個孩子積陰德,說得難聽些,老太太、太太都在府裏,我若是下手,落在她們眼裏,休了我都是有的。你以為我們身邊沒她們的眼睛?你以為這一點半點的破事,就沒人知道?”


    “母親……”繁君惴惴然喚了一句,臉色仍舊不大好看:“多謝您……”


    “罷了,我也不是什麽心胸寬闊到了極點的人,我是不會動什麽手腳,但也不要念著我能做什麽賢惠事。”孟氏頗有些不是滋味,但又說不得什麽,她生了一雙男孩,好是好的,可身子骨得好生調養,卻不能伺候徐允謙了。由著如此,也便隨他的性子,偶爾找一個妾室發泄發泄火氣。隻是沒想到,竟又是碧痕的肚子爭氣懷上了。


    要說完全沒有惡向膽邊生的念頭,那是假的,可想著任是什麽事情都是紙包不住火的,要是哪一日敗露出來,自己的孩子該是如何自處?想著這些,孟氏也就沒有別的念頭了,反正自己生的是嫡出的,那些庶出的,不過一份嫁妝一份家產罷了,自己兒女若是爭氣,也不必指著這些過活,若是不爭氣,留下多少家財也是不中用的。在這上頭,孟氏倒是頗為豁達慡利的。


    孟氏這麽說了,哪怕繁君再有什麽別的念頭,也是說不得什麽,雖然她還是有些惴惴然的,但也默不作聲地行了禮出去。敏君看著她離去,便湊上來對這事情說了兩句自己的心裏話:“娘,這事我原不該多說什麽的,但碧痕姨娘的性子,您也是曉得的,隻怕她比繁君更多了幾個心眼,若是自以為會被怎麽著了,鬧將出來,卻又是一樁難堪的。今兒可不隻咱們一家子,還有曾祖母、祖母、大伯、二伯並四叔好些人的……”


    “這事我曉得的。你不必理會,過些日子也就是百花宴了,你雖然還小,卻也不能失了臉麵體統,好生回自己的屋子琢磨琢磨,明日我使裁fèng過來,會與你、繁君兩個重頭做一身好衣裳的。”孟氏聽到敏君的話,臉色倒好了些,當下目光柔和地囑咐了兩句,便沒再多說什麽,自顧自打發了敏君,轉頭琢磨起該如何處置碧痕的事情。


    </br>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錦堂春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織錦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織錦並收藏錦堂春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