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個人前後調換了位置,一路上卻沒人說話。他們望著車窗外快速流過的風景各懷心事。到了機場,不同航線不同櫃台。分別時,暮雪忽然叫住了樂晨安:“晨晨你等一下。”她轉身打發張奕澤和暮寒去辦理托運,自己帶樂晨安找到一處僻靜角落。“暮寒他……”暮雪笑笑:“他認定的事情,從來都不會中途放棄的。你好好對他。他不太會說話,他覺得就算說了也沒什麽人會真正在意。他從小不會哭不會鬧也不會討便宜,什麽都憋在心裏。說得好聽點他桀驁不馴眼高於頂,說的直白點就是脾氣又臭又清高。”樂晨安一愣:“姐……他,哪有你說的這麽誇張…雖然的確不愛說話,但我覺得他脾氣很好啊……”他印象中的暮寒,是包容的,甚至是乖順的,從來沒有認真跟他發過脾氣,幾乎到了沒有底線的地步。“是嗎……那就好。他,他是真的很喜歡你。”暮雪拍拍他的肩膀:“雖然他比你大幾歲,不過在姐姐眼裏他永遠都是小朋友,你……你別辜負他,難得他這麽喜歡一個人。雖然不會說話,但他對在意的人很溫柔。”“你也是對嗎,姐。所以你最終選擇了張奕澤。”樂晨安咧嘴一笑,似乎明白了暮雪一番話的用意:“放心吧。”暮雪一愣,他和暮寒從小錦衣玉食,卻唯獨沒享受過最平凡,最低成本的關愛。他們知道什麽是自律什麽是奮鬥什麽是利益什麽是成功,卻不知道人類與生俱來的最原始最單純的愛,如此幼稚如此衝動沒有原因沒有道理,卻又如此令人滿足。她狡黠一笑:“我也就是客氣一下,料你也不敢。行了走吧,滑雪的事你不用介懷。他從來都有自己的規劃,不會因為一時衝動下決定的。”暮寒托運好行李,在安檢口不遠的咖啡店等。“不再去跟姐姐告個別?”樂晨安一路小跑找到了他。“習慣了。我之前也不是總能見到她。”暮寒自從上了大學,就不怎麽跟家人頻繁見麵了。開始輾轉各地比賽後,更是聚少離多。“你不好奇她跟我說了什麽?”樂晨安拉開對麵的椅子坐到他對麵,暮寒在喝咖啡,而他的麵前擺著一杯熱可可,還飄著一顆棉花糖。“大概知道。”暮寒說:“不放心我。她總覺得,我應該跟身邊的人多接觸。”“暮寒,你過去是不是被傷……”樂晨安小心翼翼的試探道。“沒有。別亂想。”暮寒放下杯子:“我脾氣不太好,很少有人敢這麽不知死活地接近我。”“你們是不是對脾氣不好有什麽誤解……”樂晨安有些納悶。“沒有誤解。我覺得有些交往就是在浪費時間和感情。不會有結果。人的精力都有限,我隻把時間留給自己真正在意的事。”暮寒低頭把玩著喝空的杯子,抬眼一掃:“還有人。”這個人說起情話來總沒有預兆,讓人猝不及防。樂晨安咕咚咕咚灌完了一杯熱可可,甚至沒等棉花糖融掉,拉起人就走。“去哪兒?”暮寒問。“差點忘了,你也不提前說一聲,看看能不能升艙,不然一路都不能坐一起太煩了。”樂晨安猜想暮寒肯定不會定經濟艙。“嗯。把你那張退了就可以了。”暮寒甩脫他的手,拿起被他忘在沙發裏的腰包幫他掛好:“我有你的身份信息,買了兩張。”樂晨安後背蹭的竄了一層冷汗,趕緊掂掂腰包的重量,差點又忘了。丟在這裏,可不一定有機會再找回來了:“帥哥,你以後能不能別什麽事都瞞著做完啊,搞得我很沒麵子……”他一手握著暮寒的手腕一手按著胸前的腰包往安檢口走過去。過了安檢,人流明顯少很多。免稅店旁邊辟了一個區域正在搞太空展《nasaahumanadventure》的宣傳,門口是一個巨大的太陽係模型,旁邊的櫥窗中掛著一身宇航服,許多人駐足在此觀賞合影。看時間還早,他們也進去轉了轉,多是太空攝影作品。樂晨安看到一顆表麵在熊熊燃燒的星球,顏色介於琥珀色與金色之間,在漆黑的幕布上閃亮著。他湊過去發現底部的一排字:‘venus’credit:nasa/jpl/mageln這張金星表麵的高清照片是由麥哲倫號合成孔徑雷達拍攝。暮寒見他遲遲不走:“怎麽?”“很美。”他回答說。“金星?”暮寒扭頭看著他,閃亮的虹膜紋理與這顆燃燒的星球如出一轍。他望進他的眼瞳點點頭:“嗯。”跟你的眼睛一樣美,蘊含著那些你自己都不清楚的神秘能量,激烈炙熱。這架飛機的商務艙是兩座並排帶升降隔板。樂晨安幾乎全程都在處理最近一個月在加拿大拍到的照片,旁邊的人吃過東西就開始秀他無時不刻秒入睡的特技,身都不翻。樂晨安在旁邊嫉妒得要死。盯了一路屏幕,他揉揉眼睛合上幾乎耗盡電量的筆記本,站起身活動了一下因為久坐而血液凝滯的雙腿。回過頭發現艙內幾乎所有人都在睡覺,有的戴著眼罩,有的甚至睡到口水橫流。他趴在座位上方看著暮寒,這個人任何時候都是規規矩矩的,連睡相都很端正,靠右側臥,雙腿彎曲,左手裏抓著一片被子攏在身前,眉心舒展放鬆,呼吸綿長安靜,隻胸口看得出均勻起伏,似乎從不做夢。看得出神,那人忽然睜開眼:“嗯?”樂晨安這才反應過來,是機上在播放的顛簸提示音叫醒了他,國航特有的乘務員式英語正讓乘客們係好安全帶,收起小桌板,不要在艙內走動,洗手間停止使用。暮寒掀開毯子,調直了座椅靠背,揉揉惺忪睡眼:“一直沒睡?”“嗯。睡不著。”樂晨安無奈笑笑。他熬了一夜的臉肯定不好看。暮寒看了看多媒體屏幕上的時間,還有2個多小時行程:“再堅持一會兒,回家睡。”“回誰家?”樂晨安迅速回憶著,走前自己有沒有收拾好那個亂糟糟的狗窩來著?去年下半年忙得腳不沾地,屋子裏……好像挺慘不忍睹的。雖然不至於到潔癖的地步,但暮寒愛幹淨……“回你那吧。我和暮雪離開有點久,房子大概要打掃一下才能住。”暮寒看他麵露難色:“怎麽了?”“我家可能,也得收拾一下才能住……”樂晨安傻嗬嗬一笑:“我收拾就行,你不用動。”“有點?”兩人從機場叫車回家,暮寒站在房間門口,裏麵快要沒地方下腳了,原本就狹窄的空間,地上滿滿當當都是文件資料,衣服在椅子上堆了一米高,好在沒什麽會招引小飛蟲的垃圾或者吃剩的飯之類,隻需要簡單整理就好。“不是懶啊!我之前連著忙了幾個月,實在沒精力收拾。”樂晨安扔下行李箱蹲到地上開始這部整理:“還經常要連續出差,那會兒什麽企劃都接,排的滿,有時候前腳剛到家第二天又要走。我媽總說我一工作心都跟著野了。”暮寒走到那堆壘了一米高的衣服前,按深淺色分成兩堆,準備分批次扔到洗衣機裏。“你不用管,我來就行。”樂晨安快速摞好地上雜亂的文件往旁邊一推,伸手搶衣服。“攝影師這麽忙嗎。”暮寒印象中,攝影師的時間相對空閑,自由度很高。“不是,可以自己安排。”樂晨安抱起淺色那堆衣服,抽出了一件休閑西裝外套扔在一邊:“這件要幹洗。”暮寒低頭一看,那是自己留在這裏沒帶走的衣服,當初還是暮雪幫他買的。“忙到房間都沒空整理,倒是有空練滑雪?”樂晨安衝他吐吐舌頭。有些話他不想說,太矯情了。閑下來的時候,就會想起你,可世上沒有後悔藥,不好意思厚著臉皮求你原諒,也不敢說太多怕影響你的比賽。所以隻能拚命工作,偶爾想你,就去滑雪。至少下次見麵,可以跟上你的速度,不怕被你甩遠。“暮寒。我覺得自己硬把你留在身邊很自私,很可恥。你究竟為什麽答應暮川不再做職業選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