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淩傲忍回去,咬牙道:“說。”


    “這麽多人,寡人...寡人...”聲音越來越小。


    齊淩傲瞪著他,幾乎目眥盡裂。


    姬良臣終於破釜沉舟,大聲道:“寡人尿急。”


    頓時,四周寂然,針落可聞。接著,大殿對麵,蘇雩一杯酒還未下咽,“噗”一聲,噴出一道酒霧。四周繼續寂然。然後,蘇雩十分矜持地笑出來,“哈哈...哈...”


    站在大殿中央的齊淩傲一口氣沒上來,噎到了,“呃”,一個嗝接著一個嗝打不停。


    朝臣噤若寒蟬,是被姬良臣驚嚇得,這人是國主嗎?也是被齊淩傲嚇得,他們王上有這麽狼狽過嗎?


    齊淩傲揮揮手,姬良臣身旁一名不起眼的官員立馬領著他奔茅廁了,看看那速度,簡直神速啊。


    齊淩傲回頭,坐回王座,太陽穴一突突地跳著疼。一邊順著氣,一邊吃著侍從遞過來的糕點止嗝。


    蘇雩止了笑,若有所思地看著姬良臣離開的方向,片刻,又失笑地搖了搖頭,似是無奈,似是感慨。轉頭對齊淩傲道:“王上,聽說歌舞坊新進了歌姬,何不叫來助興,反正閑著也是閑著。


    齊淩傲忙著止嗝,未答,點了點頭,小廝唯唯諾諾地去傳話。


    換做往常,齊淩傲定不會如此簡單就同意,今天就不計較了。他一向重武輕文,更是不屑這些歌舞浮華之事,歌舞坊也向來是蘇雩在管,隻是收入要歸王城。


    當姬良臣回來時,大殿裏一片歌舞昇平,當真其樂融融。他沒打招呼,默默地坐回座位。他已足夠低調,而落座時還是不免吸引了大家的目光。


    隻好笑道:“大家繼續,繼續,哈。”仍舊是如沐春風的笑,完全沒覺得自己先前的行為有多荒唐,有多尷尬。


    一些朝臣倒是開始重視在意他了。


    而蘇雩也在聽到他的聲音後,十分突兀地望過來,目光變了變,唇角掀起一個十分有深意的笑。暗道:阿臣啊,你這是在玩金蟬脫殼呢?還是瞞天過海?


    第16章 局內局外


    從姬良臣回到座位上,齊淩傲就自顧自地欣賞著眼前的歌舞,刻意忽略大殿下那錦衣長衫之人,因為事實證明,招惹那隻笑麵虎,完全是跟自己的大好時光過不去。當然能讓以習武為樂的齊淩傲破天荒地去欣賞歌舞,也很難說不是姬良臣的本事。


    蘇雩隔著大殿中央的舞女歌姬看著對麵的人,那人仍是如沐春風地笑著,麵對遞過的酒都來者不拒,很快和周圍的朝臣打成一片,並且一些朝臣還時不時地點頭,似是同意,似是讚許。蘇雩嘴角的笑更深了。


    蘇雩在這齊越朝堂坐了五年,看慣了這些朝臣,不是唯唯諾諾,就是死氣沉沉,除了會阿諛奉承,便是歌功頌德。而真正有才幹的人也迫於齊淩傲的狠厲隱忍不發,雖然齊越軍事的確很強,但是鋼太強易折,有時候也需要水的柔和來調節調節,用文臣來製造製造輿論,教化教化國風也是必要的。不過,今天的氣氛倒是活躍,實在有趣。十分想再看到齊淩傲吃癟的樣子,但是,齊淩傲把吃一塹長一智的原則履行地太好,一直離姬良臣遠遠的。


    姬良臣忙著拉攏關係,百無聊賴的蘇雩目光飄向了大殿外。


    上午蕭蕭肅肅鼓著陰濕氣的天空,這會兒終是吐下了小雪粒。


    蘇雩起身,從大殿正門施施然輕飄飄地走出去,白色的背影消失在紛紛揚揚的白雪裏。


    大殿裏的眾人都見怪不怪,仍各幹各的事,他們國師向來隨意,連盛荊國主和王上都沒說什麽,其他人更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蘇雩走在回國師府的路上,回頭看著一路走來的腳印被越下越大的雪慢慢覆蓋,想著,裏麵的‘姬良臣’沒那麽容易出來了吧,一顆棋子發揮了它應有的作用,該是喜,還是悲。


    不知不覺到了府邸,剛一進府,一股清香的梅花香便撲麵而來。


    蘇雩加快了步子,直接進了大廳。


    入眼便是大廳中央圓桌上一片紅艷艷的梅枝,橫七豎八地斜放著,地麵還散落了幾枝,給人一種殘肢斷臂的感覺。而姬良臣就坐在桌邊巧笑晏晏地望著他,手裏還抱著一隻青瓷花瓶,敢情這是在插花?


    當然,這姬良臣也是貨真價實如假包換的姬良臣,至於王宮大殿裏的那個,自然不是。


    姬良臣也沒著急解釋,他知道蘇雩會明白。


    自然,蘇雩也沒驚訝,隻是為這梅花惋惜,怎麽就遇著姬良臣了呢,不自覺地蹙了眉。


    “阿雩,怎麽這麽快就回來了,還想給你個驚喜呢。在後牆外摘的,沒人管也開得這麽好。”看到蘇雩蹙眉又道,“不喜歡?”


    “也沒有,挺好看的,你喜歡就好。”蘇雩舒了眉,沒說這梅是他特意種來釀酒的,就這麽白白糟蹋了,觀賞價值總比不了食用價值。但坐下來,整理修剪起梅枝,“還是我來吧,國主大人就一邊歇歇吧。”省的本來就委頓的花又要被姬良臣□□。


    姬良臣笑笑,遞過去青瓷花瓶。“阿雩,可是覺得可惜?其實,讓它在枝頭凋謝,還不如摘來讓我們欣賞過後枯萎。結局都一樣,過程自然是精彩一點好。”


    “是,是。就像人一樣,結局都是死不是。”蘇雩輕飄飄道。


    “嗯,是,說的也是呢。所以,我不會愧疚的。”姬良臣收了笑,正視著蘇雩,這人總能一語中的,讓自己退無可退。


    “所以,代替你會被囚禁在齊越宮裏的那個人,結局隻能是死了,是嗎?”蘇雩也停下手裏的動作,正視著他。


    “是,他原是母親養的一個奴隸,從小就被安插在我身邊,不過,他也明白我一直知道他的身份。九年前,我給他做了假死,騙過母親,放他自由。但他卻自告奮勇地來齊越做我的眼線。”


    “這麽久了,可信嗎?”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信他,盡管他並沒告訴我做了五年齊越國師之人不是蘇沂。”說著,卻是輕笑。“這段時間,他會代替我在宮裏掩人耳目,直到被發現。盡管他的易容術是絕無僅有………隻是也始終是障眼法”結局自然不言而喻。


    蘇雩起身,把修剪好的梅枝,一枝一枝插進瓶裏,未語,等著姬良臣的下文。


    “我能做的隻是繼續當一個國主而已,並且也是唯一能做的。而他最希望的卻是看我自由,若是可能,誰不想自由呢,隻是還有不舍和不能。其實我更想他自由,他可以不幫我的,若他當初一走了之便可不入此局......”姬良臣起身,走至階前,抬頭看向那飛雪。


    蘇雩目光落在那兀自沉默的背影上,不自覺地心疼起來,身處高位的人也往往要比常人背負的更多,承受著罪惡,也粉飾著別人的夢想。


    蘇雩上前,和他並肩站著,望著眼前同樣的風景,卻用不了一樣的心情。


    “不過,除此之外,沒有更好的方法了。跳出局外,不在局內,才能冷靜客觀的掌控全局。所以,阿臣就做個局外人好好下完這棋吧,畢竟身處其中的人不會僅僅隻有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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