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嶼觀的目光像一把鋒利地刀子,欲一刀一刀地割開宋卿的皮肉,看看他究竟在想什麽。宋卿不為所動,蒼白著臉回道,“我願意。”我願意三個字長久不熄地回蕩在沈嶼觀的腦海裏,他幾乎控製不住躁意,鉗住宋卿的肩膀,質問他是不是瘋了,但臨出口之跡,他硬生生忍住了,吐出另一番鋒利的刀子,“我不會和一個廢物繼續婚姻。”“我知道的,先生。”宋卿輕輕笑了起來,嘴唇邊有個小巧的陷渦,“離婚協議書,我沒有扔掉。”“你到底想耍什麽花樣?”兩個月裏宋卿提了離婚又不肯了,再到現在,就這麽輕描淡寫的就同意了,饒是沈嶼觀也看不懂了。宋卿回道,“無論我想耍什麽花樣,切除人工腺體,離婚擺脫這個我,對先生來說都是百利無一害的,不是嗎?”真是體貼啊,宋卿說到這種地步,他再不成全,豈不是顯得他不識趣,但他卻點不下這個頭,沉默地盯住宋卿良久。他冷聲問道,“我不同意呢?”宋卿憔悴地笑笑,“先生沒理由不同意。”的確,這筆交易怎麽看都是他劃算,他隻需要提供給宋卿一個不會損傷他任何利益的承諾,就可以輕輕鬆鬆地規避掉所有風險。過了很久,沈嶼觀甚至找不到理由來反駁宋卿,一個人自己找罪受,他能有什麽辦法阻攔?“路是你選擇的,不要反悔,其他隨你。”第三十二章 沈嶼觀拂門而出,門板劇烈碰撞的聲音,在靜寂得53層蕩出回音。先生好像很生氣,但…他在生氣什麽呢?宋卿迷茫地看向木製花紋門板,沈嶼觀攜著怒氣的背影被掩在其後。他不應該高興嗎?宋卿自嘲一笑。沈嶼觀走後,收拾殘局的人馬不停蹄地上來了,宋卿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一點皮肉都露不出來。王冶殷勤地迎了過來,臉上透露著劫後餘生的喜悅,準備送宋卿回去。宋卿抬手拒絕了,顫著腿慢悠悠地出了辦公大樓。隔日,又是王冶送來了手術通知書,與一份新的離婚協議書,同樣的時間點,同樣的欲言又止。王冶似乎還有別的要事在身,話都沒說全兩句,就被一通電話召喚走了。臨走前,王冶別有意味地看了一眼宋卿,“夫人,其實先生…”宋卿笑著打斷了他的話,“你手機又響了。”宋卿翻開兩份協議書,一一簽上名,隨後收拾了一番,打車去了沈家。爺爺前些日子痊愈出院了,他還沒去探望過,做完手術後,他就會離開霜城了,再想見一次恐怕難如登天了。出租車停在沈家大門,高聳的雕鏤鐵門,隔出一道威嚴界線。宋卿徒步花了小半時才走到,他跟管家打過招呼,管家道老爺子在花園曬太陽,引著宋卿過去。沈家崇古,後花園建得宛如小型的園林,假山錯落有致,流泉拔清韻,春櫻弄清風,雕欄玉砌的停榭坐落於池麵,碗麵蓮葉柳樹垂影。老爺子閉眼愜意地半躺在楠木搖椅裏小憩,停榭石桌旁倚著一枝拐杖,做工精細,是宋卿送的那一根。宋卿壓低音量同管家道謝,輕手輕腳走至老爺子身側,接替了女傭搖扇的活,動作生疏地揮著扇柄。一扇一動間,大半日時光飛逝而去。宋卿額前生薄汗,動一下頸間的傷口跟著牽扯,手上動作仍舊不停,老爺子許是吹夠了,揮手意使女傭下去。身後遲遲不見動作,老爺子疑惑起身,瞥向宋卿所在的方向。宋卿見之,乖巧地立馬喚了聲,“爺爺。”“你怎麽來了,快坐下快坐下,”老爺子先是驚喜,後看到宋卿手裏的蒲扇,當即奪了過來,擲在石桌,嘴裏念叨,“怎麽不叫醒我?扇了多久了?累著了吧!”“沒多久,剛來。”宋卿順著老爺子的意,坐到了石桌旁,“爺爺最近身體好點了嗎?”“好著呢!”老爺子大手一揮,爽利大笑,眼尾皺紋層層疊伏,“孫媳婦來看我,什麽傷都好了!”??老爺子打量兩圈宋卿,不算寬鬆的衛衣空蕩蕩套在宋卿的身上,從袖口直往裏灌風,老爺子心疼地問,“怎麽又瘦了?是不是沒好好吃飯。”??“沒…”話音未落,宋卿眼眶止不住地犯紅,他許久都沒聽到,有人關心他了。宋夫人威脅他的時候,他沒想哭,沈嶼觀欺負他的時候,他也沒想哭,但爺爺這一句尋常問候,宋卿卻忍不住地想嚎啕大哭。這世間,唯一給過他家般溫暖的,隻有沈老爺子。老爺子瞅見宋卿眼底的淚光,神情頓時緊張了起來,隻當有人欺負了宋卿,拿起拐杖就想找人算帳,“這是咋了?那個不要命的逼崽子欺負你了?”“爺爺,沒有。”宋卿指腹抹去眼淚,傾腰伏在老爺子腿上,撒嬌般道,“隻是好久沒見到爺爺,想爺爺了。”老爺子鬆了口氣,斂去渾身戾氣,手掌撫過宋卿頭頂的發絲安慰道,“想爺爺了就回來,受欺負了也一定要跟爺爺講。”宋卿的腦袋在老爺子掌下點動。兩人閑聊沒多久,到了飯點,老爺子擔心宋卿在主桌上吃飯不自在,吩咐管家開小灶,在樓中小客廳擺了一席餐。白紋花理石製成的餐桌,自餐廳延伸到客廳中上側,兩人到複式閣樓時,色香味俱全的菜肴已整齊碼上桌,光是看著,就令人食指大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