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梅林說了一樣的話。”被不列顛的子民稱之為‘亞瑟王’的貝爾芬格,靠著潔白禦座的背脊滑坐在地麵上。 “因為是後世之人嘛……而且啊,亞瑟王的傳說,舉世聞名。”立夏看著貝爾芬格困頓的神色,歎了口氣。 “……哦。”魔物歪著頭,像是在沉思什麽,好半天後才蹦出一節單音。 少年抬手,解下‘亞瑟王’深藍的絨邊披風,將其蓋在對方的身上。 “睡吧睡吧。”立夏輕輕拍了拍貝爾芬格蓋著披風的肩膀,“我會保密,絕對不會讓別人發現王正在這裏偷懶的。” “工作呢?”貝爾芬格迷迷糊糊的將眼睛睜開一道縫。 “有我在,不是嗎?”少年幫他整理了一下頭發,冰涼光潔的金黃發絲,在指縫間流淌而下。 麵對身前這位從一開始就知道全部的人類少年,魔物沒有任何作為‘王’所應有的威儀。 懶散的舉止,渙散的目光。 高大的王座將他遮在其後,殿內一時安靜的隻有呼吸。 唇角觸動,少年牽起微笑:“晚安,我的王。” 他離開亞瑟王的宮群,向遠離宮群,臨近白堊之壁的居所走去。 銀月下,他看見流經卡美洛的河流。 白泛泛的光,月亮的微笑。 少年哼著從草葉妖精那裏偷偷學來的歌,講了關於一朵世界上最美麗的,花的故事。 宮殿外的星星,眨著眼睛。 月亮銀白的光輝,落在他碧藍的眼底。 那雙眼睛,藍的,像月下的花。 一汪清澈的水,月神吻向恩底彌翁的美麗傳說。 沉浸在永恒睡眠裏,一直睜著眼眸注視月亮的少年。 魔物垂下頭,輕柔的吻了吻人類少年的眼尾。 無知無覺,還在睡著的少年。 他碧藍清澈的眼底,全是原罪的身影在其內動蕩。 溫溫柔柔的,盛滿月光。 身為‘懶惰’的珍寶,他將一直在貝爾芬格的心裏安睡。 魔物抽回搭在少年額頭上的手掌,他掌心翻上,誓約勝利之劍在其上沉浮。 光輝璀璨。 與勝利定下誓約的劍刃自鞘中抽離。 仍在半空中起伏不定的聖劍劍鞘,它外表是澄麗的金,並在那光輝上鑲嵌著醒目的藍色琺琅。 正中,銘刻著妖精的文字。 劍鞘的能力是不死性,具有治愈持有者的傷勢,停止老化的能力。 其實是以持有者作為對象,施加以“移動要塞”的威能。 展開真正形態的時候分解為數百塊,使持有者置身於妖精鄉從所有物理幹擾中得到保護。 已知的,唯一達到魔法領域的寶具。 所有的物理幹擾、平行世界的幹擾、為這個世界上所知的最強守護,形成連五大魔法也無法觸及的絕對防禦。 現在,‘遺世獨立的理想鄉’……則在魔物的注視裏分化為燦金的靈子,融匯進人類少年的體內。 亞瑟王的劍鞘,阿瓦隆。 獨立於五大法之上,一旦全麵展開,即為世間的最強防禦。 持有此劍鞘的人,連衰老都會被停止。 藤丸立夏的時間,將永遠被停留在‘現在’。 “晚安,我人類的小孩子。”魔物的聲音很輕,像是擔心會驚擾到他正在沉睡的少年。 貝爾芬格在人類少年那雙碧藍色的眼中,看見了他這一次的人生。 得知聖劍劍鞘‘阿瓦隆’被盜竊後,滿目焦慮的跑出王城,路經長廊事,還冒失地撞到了近日新來的騎士。 “抱歉!蘭斯洛特卿!”他甚至沒有等待對方的回應,就匆匆擺手離去。 貝爾芬格當然知道,他究竟打算去做什麽。 立夏將去尋找今天在卡美洛附近深林中狩獵的梅林和凱。 並在離開宮城前,細心的沒有叫上任何一人,將這件事的影響力壓到最低。 為什麽要這麽做呢? 因為—— 如果說石中劍的斷裂,令勳貴們將對於亞瑟王的統治權的不滿搬上明麵,開始議論紛紛的質疑。 那麽誓約勝利之劍劍鞘的遺失,則是王權蒙蔽陰影,和神代碎片徹底破碎的伊始。 來自後世的少年,在這件事裏,或許是最為上心的人。 他在用自己的方式,努力扼製下那場牽連了卡美洛崩潰的災厄。 但是,他不知道。 聖劍劍鞘,正在他體內運作著。 在流動的血液裏,骨骼中,和心髒的每一次鼓動。 不老的力量流淌著,將他的時間停止。 王座上假寐的貝爾芬格,悄然睜開雙眸。 流淌在翠色中的澄金,魔物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 “我可憐的,人類的小孩子。”他抬頭,對著穹頂上的浮雕說道:“即使你明知道,這是已經發生過的事。” 他的笑容,溫和的目光。 堅定的口吻,對亞瑟王的憧憬。 還有訴說‘永恒’時的心意…… 這一切一切,都並非虛假。 甚至可以稱得上是這個扭曲的時間點裏,唯一的真實。 過去,現在,未來。 唯一深知一切殘酷的人之子,即使麵對這些不可改且一定會發生的事……他依舊,用真實的心情去焦慮擔憂著。 [我願拔出此劍,奉您為……永恒之王。] “藤丸立夏。”魔物麵對空曠的殿堂,他獨自坐在王座之上,念出一個人類少年的姓名。 名為‘藤丸立夏’的,人類的孩子。 他的的確確,是以一位騎士的身份,向王座上的魔物獻出忠與義。 隻有這件事。 從最開始,就不存在任何的欺騙。 同時…… “你是,唯一的真實。” 貝爾芬格聲音輕的,好像一聲歎息。 作者有話要說: “你是,唯一的真實。” 懶惰說的這句話有兩個含義ww第97章 真實之藍 a.d.500 不列顛的夏季有這麽長嗎? 總感覺哪裏不太對……錯覺嗎? — “——你是唯一的真實。” 坐立於高遠之處的貝爾芬格,他腦袋懶散的擱在自己的手背上,支撐著昏昏欲睡的困倦。 而王座高台下,距離僅有半步之遙的人類少年。 他一身騎士製式的鎧甲,在亞瑟王的禦座前俯身。 禮節未完,立夏起身的動作在貝爾芬格的一句話中停頓。 “這是……什麽意思?”少年神色訝異,猛地抬頭,看向魔物的目光裏充斥著愕然。 的確,貝爾芬格作為冠以‘懶惰’原罪的魔物,相比較之前所遇到的原罪,他的性格更溫吞,似乎也更好相處。 但是,貝爾芬格老是想一出是一出,總有些時候會冷不丁的,冒出一兩句令人驚訝的發言……譬如現在。 “我的天啊……”立夏無奈的歎了口氣,好不容易被繃緊的嚴肅氣氛,就這麽輕易地毀了個幹淨。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我們不是在討論關於未來王後如何安置的相關事宜嗎?”少年和阿規格文一起商討許久,其中包括,但不止限於不列顛一方應盡的禮節和宮廷方麵安排的歡迎式。 “總不好讓遠道而來的公主殿下,就這麽尷尬的呆著。”說到這裏,少年心下不免開始泛起嘀咕。 魔法少女梅林告訴他,亞瑟……不,貝爾芬格親自去迎接了未來王後。 那麽,桂妮維亞呢?那位離開從小生長的國家,嫁到不列顛的桂妮維亞呢? 就算再如何不愛在外走動走動,也不至於一次都未曾碰到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