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在少數貴族統領的知曉中,平民全然不知情的情況下。 他們心心念念的少年英雄,還在臥榻上渾渾沉睡。 他卸下一身沉重的白銀板甲,隻留一身輕薄的布衣短打。 漿洗的群青色下,隱隱能看到有繃帶布纏繞的痕跡。 與盔甲一同卸下的,還有少年作為‘貞德’時的那一份視死如歸的,致命的崇高感。 正如他對自身的定義那樣—— 舉起旗幟,他為貞德,是法蘭西的救國聖人。 放下聲名,他是藤丸立夏,是迦勒底的最後禦主。 現在,少年蜷縮在無人知曉的角落裏,緊皺眉心。 他深深的陷入沉眠,卻又睡得一點也不安穩。 仿佛在夢裏見到那一個個光怪陸離的碎片,像惡與淚的詛咒那樣,讓他無法掙脫。 夢外少年的眉心幾番皺起又放鬆,直至額心留下一道淺淺的印痕。 眼淚從他的眼角滑落過臉頰,沒入發裏,沒入枕下的布料。 一片濡濕的痕跡。 “……咕。”他囈語著夢言,“好疼,額……肩膀……” “疼疼疼——” 肉體上的疼痛,是少年無法安心休息的罪魁禍首。 這不怪他。 畢竟,他也隻是個再普通不過的人類。 會痛,也會有害怕的東西。 此時,房屋無法被燭火照亮的陰影處,有人無聲向他走來。 來者是立夏的英靈。 高大的男性從者帶著兜帽,帽簷下垂落幾縷細碎的藍發,隨步伐輕晃。 他腰腹間繪有大片鮮紅的紋路,椎刺嶙峋的尾巴,在身後左右搖動。 看起來很重的從者,在走路時卻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他看了眼立夏手腕上閃爍的通訊裝置,移開目光。 下一刻—— 將手掌,扼上了少年的脖頸。 作者有話要說: 不是神明,卻不得不高尚。 太宰已經看穿了一些東西,並且開始為咕噠的以後做打算了。 下一章或者下下章差不多就是查理七世加冕了。第69章 你的痛苦 1429年5月17日 對不起。 — 明知會迎來終結,卻不停重複著分別與邂逅。 ……輝煌燦爛,猶如星辰瞬間般刹那的旅途。 澄粉的頭發,很溫暖的人。 那個人的笑容很柔軟,但是卻輕聲道出了再見。 於光輝中消失的人,在時間的盡頭對他說——‘這是,名為愛與希望的故事。’ 但是…… “不是喔。” 夢裏,漆黑的烏鴉。 它雙翼俱起,懸停於少年的眼前。 烏鴉翻飛的雙翼之後,是隨風暴而的燃燒的鴉羽。 驟雨降落,泥水濺花。 潔白的鳥喙一開一合,對那雙注視著烏鴉的藍眼睛說道:“這可以是持續奪取的故事,持續失去的故事,持續遺忘的故事。” 鳥類漆黑無光的眼眸,倒影著漫天飛舞的羽毛,煌煌燃燒。 “唯獨,不是愛與希望的故事。” 黑色的烏鴉,否定了少年的一切。 大雨與火交織,黑色的鴉羽在其中沉落,又被狂風吹拂。 立夏感受到雨滴打濕頭發,順著鬢角滑下。 眼前,雨幕模糊。 “你在痛苦。”烏鴉這麽對他說。 於此同時。 夢境反轉的現實裏,也有人對少年說出了這樣的話—— “他很痛苦。” 天之鎖的鏈條,與漆黑的複仇之火同時纏繞上庫丘林alter落下的手掌。 吉爾君伸出手,反向撥動了立夏腕間的通訊裝置,用魔力擾亂了通訊裝置,以此屏蔽了此間的一切信息。 “勸你最好不要再向前一步了喲?”小孩子模樣的王,揚起唇角,“狂王的庫丘林。” 十指微攏,鎖鏈緊縛。 繞過庫丘林alter胸腹間大片鮮紅的紋路,天之鎖的尾端,盯準了他的後心。 “全知全能的王也有無法預料的事……譬如,你這麽做的原因。”小孩子努力端起了大人的架勢,卻無法令人發笑。 氣勢威嚴,神色肅穆的少年王。 “他沒有背叛你。”伯爵說道。 很微妙的距離。 踮起腳尖,抬高視野的話,就會以為這位階職為barserker的英靈,用其包裹了鎧甲與椎刺的大掌扼住了禦主的脖頸。 當然……就算放低視線,這也是無法否認的事實。 隻不過,被阻止了而已。 那層薄如蟬翼的漆黑之火與夜色相融,阻絕了向著人類脆弱部位扼來的手掌。 貼向立夏的那一麵,帶著不會令人感到難受的溫熱。 而燃燒在狂王庫丘林的手掌上,則如附骨之疽,難以熄滅。 粘稠的,關於那些憎恨與惡的情緒。 “還以為你難得改性了,看來還是跟過去沒什麽區別。” 黑沉的夜,大片的影。 漆黑之火在其中動蕩扭曲,纏繞成人的形態。被燃燒的,究竟是夜色,還是少年的影子? 伯爵在火焰中睜開了雙眼。 一片濃鬱的黑裏,隻有他的眼眸是金色。其內,有十字準星的紋路在刻畫。 “瘋狗。” 隨嗤笑而來的,是封鎖一般的注視。 alter形態的庫丘林與顏色正常的他不太一樣,不會被輕易挑釁,或者說……懶得反駁。 他對戰鬥之外的指令沒什麽興趣,對勝利以外的東西也毫不在意。 冷酷,凶暴,獸類的直覺。 跟正常的庫丘林那大哥一樣的爽朗完全相反,就像完全為了戰鬥而生的機器。 不過也正因如此……他會毫無預兆的想要殺死禦主,反倒是一件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 當然,在此之前的乖順與低存在感也並不怎麽正常就是了。 還記得阿德裏安嗎?棟雷米唯一幸存的孩子。 順應小孩子的懇求,去捕魚,去獵鹿,用毫無起伏的語氣去講述那些凱爾特的英雄傳說。 很ncer或者caster階職的他才會做的事,但是,狂王切實是那麽去做了。 出乎意料,一如他現在的行為。 他興致缺缺的瞥了一眼伯爵,便移開了目光。 手掌上的火焰無法熄滅,於是就用槍刃削去了大塊皮肉。 鮮血流淌。 “背叛?跟那些東西沒有關係。” “唯一的作案動機被否定了啊。”吉爾君聳了聳肩。 這位深色的庫丘林曾對立夏說過——‘隻要不背叛,我的槍就不會刺向你。’ 或許不再是曾有過羈絆的他,但是一個人的性格跟本質,不會毫無緣由的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