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負‘貞德’之名,從後世而來的救世少年,遵循著曆史的星軌,迎接這向‘貞德’而來的一箭。 板甲的縫隙,嵌入皮肉的金屬箭頭,馬背上的摔落。 潔白無瑕的駿馬在他墜馬的那一瞬間,揚起前蹄,發出悲切的嘶鳴。 神駿無雙的白馬,無措地繞著少年轉圈,馬蹄噠噠。 它垂著頭,舔舐少年蹭過血漬,粘了塵土的臉頰。 起來啊,站起來啊。 白馬溫潤的黑眸,在馬類特有的長睫毛下,顯得非常溫柔。 半曲起四肢,將背部放得更加低矮,溫順祈求。 跨坐上自遙遠法蘭西而來的名馬,舉起藍鳶尾的旗幟。 求求你……征伐也好,廝殺也罷。 讓我們再次一起,揚名天下。 頭頂的日光過於熾烈,恍惚間,立夏好像看到了赤紅的陽炎自天空墜落。 是幻想?還是真實? 立夏因劇烈痛楚而迷離的目光,看到了馬尾的搖甩。 一晃一落下,如盛夏的蟬音,唱了那些遙隔一世的遊離。 ——不是錯覺喲。 有一位聲名顯赫的英雄,在為你複仇。 縱使這一次,他並沒有得到明確的命令,也依舊為了你而行動。 雖說踏上戰場,不問生死。 也依舊有人會因你的受傷而難過,奧爾良的人民,法蘭西的軍隊。 一直以來,跟隨著你的英靈。 他們……都很難過。 飛出的赤紅之光,並非太陽燃燒的鬃毛,而是一柄曾在一整個神話傳奇裏留下盛名的長槍。 “……庫丘林。”少年呢喃著呼喚。 不是狂王,也不是alter大哥。隻是,庫丘林。 有人,在為他而戰。 為他憤怒,替他不甘,為此投擲出呈現因果的一擊。 少年沒有受傷的那半邊,像是被影子吞噬一樣,沒過腕部,深入影中。 影子下的空間異常奇特,不是大地,而是一種有些空蕩的觸感。 第一次如此清晰的意識到。 以足下為起始的影子……早就成為了獨自的空間。 有一位跨越恩仇而來的英靈,是他影子內永遠的住民。 不可以倒下,也不可以駐足不前。 有人,在等你。 自始至終,他們都在看著你。 立夏看到了,深紅的荊棘於肉體中綻放的模樣。 必中,因果,無法逃離的命運。 三十根棘刺在其體內炸裂,破碎的肉體,彪飛的鮮血。 ——突刺死翔之槍。 猩紅的長槍,沿著刃端流淌的血漸漸落下。 作為戰士冷酷無情的那一麵被無限放大的庫丘林alter,將他的武器從堡壘之下,向上投擲而去。 被洞穿的壁壘,沒有起到任何阻攔作用的盾麵……傳說之刃下,脆弱如紙的盔甲。 射手的身體,被長槍貫穿。 擅長弓技的射手,死在武具的投擲裏。 黑裏透紅的長槍,在一聲聲代表了撤退的哨音裏,回旋歸去了其主人的手中。 沉悶的輕響後,深深嵌入土地。 沿著槍身紋路蜿蜒而下的血液,曾聆聽過心髒的跳動,還帶著溫熱。 匯融著塵埃,鮮血落成的花。 無關戰場,無關國命,也無關來自禦主的指令。 這隻是一場單純的複仇,僅此而已。 黑紅色的庫丘林拖著他的長槍,跟在了因勝利而沸騰的法蘭西軍隊末尾。 與興奮中的人群不同,他安靜的仿佛不存在,隻有身上的血腥氣昭示著存在感。 沸騰與寂靜,隔著天塹。 不靠近,也不融入。 高豎的鳶尾旗幟,記錄著法蘭西對自由與勝利的想往,與一位少年強撐著痛楚與疲憊的歡笑。 這位英靈,隻是將勝利視為理所當然,必須要拿來的東西。 因為是戰士,為戰鬥而存在,所以勝利就是應該達成的,而不是‘想要’或者‘不想’就能夠描述與否認。 猛犬就要履行猛犬的職責,為手牽猛犬鎖鏈之人廝殺,守衛他的一切……財富與生命,前路與過去。 回應呼喚。 握在指掌中的長槍,鮮血順著筆直的槍杆淅瀝瀝流下。 正如現在一樣。 隻是,指向了不一樣的人。 指掌撚動間,隱隱有呼嘯而出的意思。 這家夥是認真的……這一瞬間,他對伯爵產生了殺意。 “冷靜一點啦。”年幼的王擺了擺手,阻止道:“再怎麽說,我們之間好歹頂著‘同伴’的頭銜吧?繼續這樣的話,大哥哥說不定會不開心。” 然而,與他勸慰的口吻完全相反。 可愛的男孩子讓鎖鏈銳利的尾端更加貼近了對方的後心。 浮空微晃,似是不經意一樣,在庫丘林alter的披風上蹭過。 狂王看了他一眼,完全沒有到此為止的意思,“不這樣做,他也並不會開心。” “……你是否誤解了什麽?”伯爵扯了下自己的帽簷,視抵在胸膛前的槍刃於無物。 那雙暗金的眼眸,在睫毛的輕闔下,於濃麗的夜中明滅。 威逼,反擊。 明滅不定的眸光,某位少年人的眼睛。 伯爵開始回想過去了。 他啊,是隨著某個人類少年……次次輪轉的英靈。 自相遇之後,就一直插手了立夏的全部未來與過去。 “……自稱‘看門犬’不能讓你貼近未被反轉的庫丘林。”香煙在男人的指間撚滅,“雖說隻要沒有侮辱性含義,你們也不討厭被稱為‘狗’,但是無論怎麽算……其餘的庫丘林基本不會像你這麽死心眼。” 作為戰士冷酷的一麵的確被無限放大了,與此一同的……人性上的多樣化情緒被扼製了。 無法讓他解脫的你,算什麽英雄? 這樣的你們,也算得上是英靈嗎? 回想著這些曾多次聽到過的質問,伯爵半譏諷性質的勾起唇角,發出一聲淺淺的輕嗤。 是針對自己,也是針對眼前這位黑紅色的庫丘林。 “而我——更不是英雄。”複仇者如此說著抬起了手掌,漆黑的革製手套外燃燒著同色的火焰,抵住了槍刃。 “avenger就是avenger,即使被記錄在了英靈座上,也無法成為英雄。” 高傲否定,不與為伍。 那火焰隨著燃烈勃發出幽幽的藍,隨著指掌的移動,將危險的槍刃從心口處挪開。 狂王並沒有阻止對方的這一舉動,近乎順水推舟般順從的,放下了手裏的兵刃。 “我要知道原因。”顏色扭曲的庫丘林,滿布椎刺的獸之尾。 陰戾而執著的目光。 別誤會。 他的意思可並非是關於伯爵所說的‘無法成為英雄’,因為就這一點而言……反轉扭曲的他,也正是如此。 如果,那沉迷於夢裏的禦主還清醒著的話,一定會進行反駁吧。 沒由來的,直覺給了庫丘林alter這樣的認知,而他打算相信這樣的直覺……或者說,殘留在靈基中的,記憶的碎片。 總而言之。 狂王想要知道的,是關於藤丸立夏,因為什麽而成為了現在的樣子。 這個人類本不應該像這樣,在壞掉的邊緣踱步,隨時有墜落懸崖的可能。 他當然不會傷害這個世界。 這一點毋庸置疑,然而……也正因如此,才愈發讓人覺得不可置信,與難以接受。 所以,想要去問原因,想要知道經過,想要了解那些曾經相識的過去。 隻為勝利與屠戮而生的狂獸之王,終於,還是被渲染上了黑與紅之外的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