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光交結,藐視命運。 濃麗夜色的注視下,你我為今後的路……一錘定音。 自此,再無回頭的可能。 少年看著明亮的星辰幻想過去。 幻想那些關於人類通過星星移動的軌跡,來預知凶吉的傳說。 月下,少年的影子被拉得瘦長。 黑炎從單薄的影下張狂而出,烈烈燃燒。 “我的共犯者啊。”身著披風禮帽的英靈從少年的影中走出,並向他緩緩開口:“你真的已經做好決定了嗎?” “是的。”少年堅定點頭,“那就是我的決定。” 此夜此月,繁星清亮。 這不是他們第一次一起看著這個法蘭西特異點的星空,也不是第一次發生這樣的對話。 實際上對於少年所做的決定……不僅是伯爵,還有加拉哈德跟遠在迦勒底的醫生都經常性的向他反複確定。 仿佛隻要多問幾次,少年就會改變自己的主意。 不過,以英靈們對於立夏的了解來看,這件事情不會有任何回旋的餘地,阻止也不會有效果。 但是。 雖說是做著徒勞的事,卻並非毫無價值。 吉爾伽美什王對於他們這樣的做法不以為然,隻是評價立夏為‘蠢貨’,便不再多說。 雖然被毫不留情的訓斥了……但是,那位王,將號炮的使用權向他開放了。 當然,權限是期間限定。 不過就算如此,也彌足珍貴。 少年比任何人都要明白,從者們擔心他的心情……隻是,不得不這樣去做。 他要修正曆史,消除特異點。 這是為了人理而進行的選擇。不過在此之外,他也有著自己的私心。 “雖然說得那麽驕傲又了不起,實際上……果然還是為了活下去這樣簡單的理由。”之前,他是對加拉哈德這麽說的,“想和你們一起,看風雪停息後的迦勒底。” 醫生、瑪修、立花,太宰以及迦勒底全部的工作人員,還有結下緣分的英靈們。 沒錯。 就像那首歌中所唱過的一樣。 立夏哼起了熟悉的旋律:“櫻花啊,櫻花。彌生的三月,在晴美的藍天下。” 和煦的風,少年人輕緩的嗓音。 可以在陽光下笑起來嗎?可以伸長手臂去觸碰風花嗎? 可以再一次,與我一起看迦勒底外的天空晴朗嗎? 這次,醫生要來啊。 回憶與關於未來的幻想,暫且先告一段落。 接下來將要麵對的,就是現實了。 少年雙眸微瞌,星光閃爍下,眼睫細密。 他的側顏,看起來安靜且溫柔。 “如果一定要犧牲什麽,才能夠換到一點什麽東西的話……那麽,我想換來笑容。”少年喝著棟雷米村民煮給他的湯。 有柔軟的光,在他眼底動蕩。 焦黑的土地,火燒過的屋瓦,被劫掠走的糧食。 稀缺的食物,餓到兩眼凸出的孩子。 僅剩的兩個嬰兒,在老人枯瘦的懷裏,細弱哭泣。 “這座村子已經快要死掉啦……盡管如此,最後的老人們,依然招待了我。”少年說道:“想要讓這個村子活過來,我是這麽想的。” “……但是。在前路如此清晰明了的情況下,你應該知道你將要麵對的是什麽吧?”英靈居高臨下的看著他,“畢竟,這已經是發生過的事情了。就算會是那樣的結果,你也依舊要這麽做嗎?” “今天晚上的第二次。這個問題的出現頻率,還真是不得了啊。問過很多次,也回答過很多次。”少年笑著看向星空,不厭其煩的再次給出了同樣的答案:“當然,那就是我的決定。” 立夏不記得這究竟是第幾次被問起這個問題,但是,他會一直記著自己的答案。 定下決心,就不再動搖。 “……不會後悔?”罕有的,伯爵問了少年對於自己的決定會不會產生悔恨的心情。 這在過去也是不多見的事情,由此看來,這位基督山伯爵……最近似乎有些過於焦慮了。 “未來會怎麽樣,我並不知道。當然,這其中也包括了對於‘我能否將自己的選擇一直堅定到底’這一點。”湛藍清澈的眼底,有星河的光在其內留下淡色的刻痕。 少年的眼神,似曾相識。 如此一來,就算沒有千裏眼這種作弊器,岩窟王也看到了此次的結局。 “關於你接下來的回答,我大概已經知道了。”伯爵將自己的披風扯落後,披在了少年的肩上,“還要繼續說下去嗎?master。” 英靈伸手,蓋住了他那雙明潤的眼睛。 “唔……我想說完。”立夏感受著皮革手套下傳來的溫度,笑容中帶了一絲促狹。 夜風甩起他的發梢,任性又隨意。 “最起碼直到現在這一刻為止,我仍然不為自己的決定而後悔。”他攏緊了身上的披風,“這樣,就足夠了。” ……啊啊。 又來了,果然還是這樣。 其實,伯爵或多或少的希望過,這個人能夠後悔一次。 但是對方給出的答案很令人遺憾,他從來都在嘴上說著‘可能會後悔’,結果,卻一次都沒有過。 伯爵眯著那雙十字星紋的金色眼睛,看了他半晌後說道:“你隻有這一點,令人憎恨。” 那句‘憎恨’咬得很輕,輕飄飄的碎在了柔緩的風裏。 “那麽,愛德蒙會憎恨我嗎?”少年對英靈的惡言不以為意,回以微笑。 “你以為avenger的階職技能‘忘卻補正’是怎麽來的?”岩窟王將目光落在了少年身上,隱隱帶著玩味的笑意,“因為記仇。” 他很好的收斂起了眼底的晦澀,隻留給少年玩笑以及縱容的意味。 於是,立夏便將其當成了一句玩笑話,並不由自主的開始腦補。 q版的愛德蒙摸出他藏在心裏的小本本,開始記名單。 伯爵限定版記仇.jpg 伯爵看了眼少年臉上有點詭異的笑容,不用想就知道,他肯定又在心裏想些奇奇怪怪的東西。 對於立夏到底在想什麽,伯爵沒有深究,隻是迎著夜風閉上眼睛。 “你大可放心,目前的情況下,我還不至於對你造成危害。”繼披風後,伯爵又將自己的帽子擱在了少年的發頂上。 是說給立夏聽的,但是更多的,也是對於自己的警告。 “那個……”怯弱的聲音,從身後不遠的地方響起。 伯爵向立夏點點頭,重新融進了他的影子裏。 明明立夏認為,愛德蒙是純正的法國紳士。 不過,不知道為什麽,意外的不受眼前這孩子的歡迎。 甚至於對岩窟王的態度充滿畏懼。 看到伯爵不見了之後,那孩子向著立夏,笑得靦腆:“要試一下烤魚嗎?” 少年王的身前,是那孩子小心翼翼的笑臉。 尚且年幼的孩子滿目希冀,用嫩色的寬葉托舉著灼烤至微焦的魚。 “藤……” “噓。”少年用食指低著唇,露出一個很淺的笑容,“這是我們之間的秘密喔?秘密,就是不可以說出來的東西。” “是!”孩子的聲音聽起來很有精神,“這是今天的晚飯,大人請用。” “啊……也不用這麽恭敬啦。”立夏條件反射的糾正道。 “是的大人,好的尊貴的大人,沒問題的殿下!”恭敬三連。 “算啦……”少年微笑著歎了口氣,接過對方手中的魚,“謝謝你啊,阿德裏安。” 他半蹲著身體,目光與小少年平視,“替我給婆婆們道謝吧?” “好的!尊貴的殿下。”小孩子非常有精神的振臂高呼。 多虧加拉哈德跟庫丘林大哥這些天一直在打獵,才能讓這個村子裏最後的人溫飽。 阿德裏安也是,因此精神飽滿了起來,明顯比最開始要活潑了很多。 “謝謝殿下,您改變了這裏。” ‘殿下’是用於王太子和親王的稱呼,用在立夏身上其實是不正確的。 小孩子分不清稱呼的重要性,他隻是想把自己聽說過的,最厲害尊貴的稱呼給眼前的大哥哥。 所以,稱他為殿下。 “不要稱我為殿下啊。”少年看著阿德裏安眼中的懵懂,笑著解釋了這個尊稱中的緣由。 “那、您不可以做王太子或者親王嗎?”年幼的孩子,天真又危險的言辭。 “如果那樣的話……就可以不用再被勃艮第跟英格蘭人搶走重要的東西。” 立夏溫柔地摸了摸他的頭發,“不可以。我隻是一個普通的人類,做不了王太子,也無法成為親王。” “——抬頭挺胸啊,大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