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叔煜坐起身,不顧江澈的反對,伸手攬著江澈的腰,把頭埋進江澈的胸口。他感覺到江澈有些僵硬,便撒嬌道:“我頭疼,我就想抱抱你。放心我什麽都不做。”江澈漸漸放鬆,雙手的手指微微動了動,還是忍不住放在孟叔煜的頭上,動作輕柔地揉捏著。房間裏的氣氛溫情脈脈,樓下卻突然傳來一聲“咣當!”的重響,緊接著就響起江媽媽氣急敗壞的聲音“不行,你想都不想要,那塊地我是留給江澈的!”江澈和孟叔煜聽到動靜馬上分開,江澈和孟叔煜說道:“你休息,我下去看看發生什麽事了。”孟叔煜知道江爸爸和江媽媽之間的事他不好插手也不好圍觀,並沒說要一起下去,隻能當做什麽都不知道的窩在房間裏。江澈匆匆下樓,就看到不鏽鋼臉盆已經被摔在天井裏,江媽媽圍著圍裙坐在飯桌旁喘氣,眼眶發紅,江爸爸坐在土灶旁,大口大口的吸煙,坐在那裏吞雲吐霧。“爸媽,這是怎麽了?”江澈先跳到天井裏把臉盆撿了起來,放到天井旁的洗手台上,又走到江媽媽的身邊坐下,一下一下幫江媽媽順氣,“媽你血壓本來就偏高,有什麽事我們慢慢說好不?別生氣了。”江澈抽了一張紙,給江媽媽擦眼淚。江媽媽自己接過抽紙,低著頭抹眼淚,不說話。江媽媽這邊問不出話來,江澈就去問江爸爸,“爸你不是去小姑家吃飯了嗎?怎麽回來就和媽吵架?”他看江爸爸麵色發紅,想著應該是在小姑家喝了太多酒,應該是有醉了。就起身去櫥櫃裏拿出一瓶蜂蜜,給江爸爸泡了一杯蜂蜜水。江爸爸一根煙抽完,把煙頭扔在腳下踩了踩,覺得有些口幹舌燥,正好江澈把蜂蜜水送上來,他伸手接過,灌了一大口,砸吧砸吧嘴,答非所問,“江澈你在家能做什麽?這大半年你爸我沒少被問你工作的事,你就打算一輩子呆在這鄉下?”語氣越來越急促,咄咄逼人,“要我說你早點回城裏去工作,買房,然後娶一個女人,生個孩子!這才對得起我把你培養出來!爸養了你二十多年,有沒有一點兒對不起你?臨到老了,還沒讓你孝順孝順我,你就讓我在老江家抬不起頭來,有你這麽做兒子的嗎?”江爸爸一句又一句的逼問,就針一樣刺進江澈的心裏,江澈站在一旁低著頭沉默不語。反倒是江媽媽拍桌而起,“江書海!你摸著你的良心問問你自己,你兒子哪裏不孝順你了?逢年過節給你的錢都給到狗肚子裏去了是不是?每次提回來的煙酒保健品我看你也沒少吃,你為了麵子什麽都要最好的,一兩千塊的手機用著不滿意,你兒子就給你買的大幾千塊的水果手機的時候,你怎麽沒說你兒子不孝順?他以前工作再忙,每年請假回來陪你一兩個月的時候,你怎麽不說不孝順?現在我就想把我手上的那塊地留給他蓋間房子,不能讓出來給你妹妹,讓你做不了麵子,你就遷怒我兒子,就說他不孝順了?江書海,你這是往你兒子身上捅刀啊!江澈是你兒子,不是你賺臉麵的工具,你怎麽可以這樣對你兒子?”第8章 “什麽叫做麵子?”江爸爸像是被踩著尾巴的貓一樣,整個人差點跳了起來,朝著江媽媽嚷嚷道:“書霜是我妹妹,她現在有困難我幫她,怎麽可以說是做麵子?那塊地在你手上也沒用處,江澈和江湛以後肯定要去城市裏買房的,難道還想留在秋水鎮這山疙瘩不成?那我培養他們還有什麽用處?書霜也不是不給錢,你還是給人家當嫂子的,怎麽就這麽刻薄?”江澈聽到這裏,隱約聽出來他爸媽是在為什麽吵架了。江爸爸今天去他小姑家吃飯,為的是去幫小姑看親家,不過小姑一家現在都住在鎮中學的宿舍裏,小姑和小姑丈應該是想在秋水鎮蓋一間新房子給表哥黃嚴冰當婚房,就看上江媽媽手上的地了。江爸爸估計沒同江媽媽商量,在飯桌上幾碗酒下肚,就許諾小姑家,願意把地讓給他們。對於江爸爸的做法江澈並不覺得意外,這並不是第一次了。隻要是有親戚有求於江爸爸,江爸爸隻要自己手上有的,都會不管不顧的答應下來,管他之後會給自己的家庭帶來多大的負擔。江媽媽被江爸爸氣得話都說不就來,叉著腰在哪兒大喘氣。江澈趕緊把滿臉通紅的江爸爸半扶半拖的帶進臥室,把人摁在床上,哄道:“爸,你先睡個午覺,什麽事兒等睡醒了再說。”江澈不是沒想過要勸江爸爸,然而江爸爸的脾氣曆來執拗,做了決定,誰說都不行。江澈要是敢說一個不字,一頂不孝的大帽子就率先給他扣下來,之後說什麽江澈都是錯的。再加上江爸爸這會兒還有些小醉,就更聽不進去別人說話了。“我知道你媽那塊地是留給你的。”江爸爸稍微有些大舌頭,說話含含糊糊的,“但你都這麽有出息了,還要什麽秋水鎮的地?你去和你媽說,把這塊地給你小姑,她要覺得錢不夠,我……我給補上,多少錢我都給補!”江澈沒答應,這件事說什麽他都不會答應,那地是外公留給江媽媽的,怎麽用給誰用都是江媽媽說的算。而且他也打算在拿塊地上蓋間房子,以後留給父母,怎麽可能給人?他拿過空調被給江爸爸蓋上,江爸爸一直在叨叨,從數落江澈開始到數落江媽媽,一家人都給他挑了錯處,接連不斷的罵。江澈幹脆不理他,把他自己一個人扔在房間裏,去找江媽媽。“媽。”江澈走過去將江媽媽攬進自己的懷裏,給她把臉上的眼淚擦去,“今天這事兒我絕對支持你。”“習慣了。”江媽媽勉強的笑了一下,這麽多年的夫妻,江爸爸是什麽德行她都習慣了。隻是很多事情不是習慣不習慣就能過去的,隻要這塊地的事沒落下,這個家還有的吵。江媽媽握住江澈的手,語氣堅定,“這回我說什麽也不會讓,你明天就去打申請,把申請拿下來後,你就找人開始蓋房子。也別去找江濤,江濤知道了整個江家都知道了。反正你先把房子建起來,我就不相信,你連房子都建好了,他們還敢厚著臉皮找你把房子讓給他們。今天這件事我們就當不知道,你爸喝醉回來就睡著了,我的地我想怎麽用就怎麽用。”江書霜打什麽主意江媽媽怎麽會不知道?如果真的有誠意想要江媽媽手上的地,肯定會親自過來和江媽媽說,拿市價把誠意擺出來才是。江書霜為什麽繞過江媽媽去找江爸爸拿地?還不是因為江爸爸對親戚曆來好麵子好說話,想不用付出多少就能拿到一塊地。江爸爸真的就那麽善良?得了吧,不過就是打腫臉充胖子,追求被人追捧的感覺罷了。江媽媽還不知道他?以前的事情看在都是親戚的份上,江媽媽可以做一些退步,但現在涉及到她兒子,她一步都不想退。江澈想了想,就同意了。他現在是深有體會有些事是不能講道理的,你跟別人講道理別人跟你講情分,到底是雞同鴨講最後還落得一個不講情分的壞名聲。第二天一早,江澈就去縣裏的交了材料打了申請,拿到回執之後又回到秋水鎮去夕陽新村的村委會遞交了申請。一陣忙碌下來,一天的時間就過去了。江澈大學雖然是做設計的,但他的就業方向並不是建築設計,而是做家具設計。他回來後就給大學的同學發了消息,讓現在從事建築設計行業的同學幫他設計房子。江澈還把秋水鎮近年來的建築風格的圖片發給同學,房子最後是給父母住的,江澈並不希望太豪華太標新立異。同學二話不說就接下了江澈的單子,讓江澈等消息。做完這一切江澈不禁覺得有些疲憊,他倚在小沙發上,漸漸放空自己。直到一雙手按在他的頭上,力道適中的給他按摩。江澈偏頭,孟叔煜正站在他身後。“你怎麽過來了?”他沒讓孟叔煜把手拿開,恰到好處的按摩讓江澈整個人都放鬆下來了,江澈不得不承認,無論什麽時候,在孟叔煜身邊,他都能進入最輕鬆地狀態。孟叔煜手上動作不停,慢慢撫平江澈眉間的皺褶,“就想見見你。”昨天江爸爸江媽媽吵架的事他也聽到一些,隱隱約約猜到是怎麽回事。江澈雖然什麽都沒說,但孟叔煜知道江澈心裏不痛快,今天知道他忙,也沒跟上去纏著江澈,可是看到江澈一個人坐在沙發上,雙眼放空,無端就透出一股孤寂感來,孟叔煜就心疼了。江澈聽懂了孟叔煜話裏的心疼,心裏一暖,佯裝玩笑道:“多大的人了,還跟三歲小孩似的……”江澈話才說了一半,孟叔煜就俯身將他從背後摟在懷裏,緊緊地,仿佛要將他揉進自己的骨血裏。“怎麽了?”江澈掙了幾下沒掙開,一臉疑惑。“你怎麽不等我?”像是控訴的話,卻滿含著孟叔煜對江澈的心疼,“有什麽事我們一起麵對不行嗎?”江澈愣了好一會兒才意識到孟叔煜在說什麽。孟叔煜說的是他獨自和家裏出櫃的事情隻是他當時向家裏出櫃並不是深思熟慮的結果,而是腦袋一熱就和爸媽說了。那一年,他帶著孟叔煜來秋水鎮,當然對外隻說孟叔煜是他的朋友,兩人在家也非常克製,連眼神都不敢太過露骨。後來孟叔煜回京城,江澈自己在家想了一宿,他不希望在父母麵前還要和孟叔煜遮遮掩掩,於是第二天他就衝動的和父母出櫃了。他那時十分堅定地認為可以和孟叔煜一直走下去,結果事實狠狠地打了他一個巴掌,半年他就和孟叔煜的分手了。他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終究過不到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