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嚐試著裝出少年時開朗的語氣,可殘忍的時光終究早早將靈魂雕琢成了另外的模樣,這一開口,反而有些許破音的刺耳,顯得不倫不類。“……我一直相信你沒有死。”顏涼似乎沒察覺到似的,他溫柔地笑著,緩緩抬起手指:“過來,讓我好好看看。”剛才幹澀的眼底似乎又有濕潤的跡象,秦淵踉蹌著跪在床邊,受寵若驚的抬起頭,任憑那溫熱的指尖觸上眉梢。不等他平複胸口的悸動,就聽那人用懷念地語氣慢悠悠地道:“這麽長時間不見,你果然成熟了 許多……若不是顏沫在場,我怕是都不敢認了。”“……”秦淵總覺得哪裏不對。可他一時間又說不出來,隻好有些急切的握住對方柔軟的手掌,想要證明什麽似的印下一個吻……卻被顏涼避開了。他幾乎可以說是掙紮著抽回了掌心,有些驚訝地看著麵前失神的男人,片刻之後,小心翼翼的用手背貼在了他的前額。“沒有發燒啊……奇怪。”顏涼小聲嘟囔著:“難不成是認錯人了?”秦淵瞪大眼睛,那顆半懸在空中的心髒終於斷了線,直直落入深不可測的黑暗裏。在一個世紀那麽長的沉默之後,大少爺喉結滾動著,艱難吞下了口中泛起的鐵鏽味兒,露出一個哭似的笑容。“顏、顏哥……你是不是、是不是忘了什麽?”“嗯?”顏涼眨了眨眼睛,他低下頭,十分認真地思考了一會兒,繼而有些歉意的搖了搖頭:“抱歉啊,可能是之前睡得太久了,的確有些事情記不清了。”秦淵深吸一口氣,告訴自己要冷靜,不要那麽悲觀:“那你還記得今天是哪一年嗎?”顏涼回答的很快,也沒有什麽錯誤,秦淵不死心沿著這個話題開始,把他各方麵包括工作一一問了一遍,結果卻讓他愈發絕望顏涼記得所有東西,記得顏沫的病,記得公寓的住址,甚至記得那些個合作過的演員和助理,唯獨忘記了他秦淵。如果人的記憶是一塊蛋糕,那麽秦淵就是被小孩兒偷吃挖走的那一塊,並且一點兒不剩的吃抹幹淨。問到後來,秦淵已經是哭都哭不出來了,他怔怔的看著麵前熟悉又陌生的青年,甚至短暫地忘記了呼吸。直到窒息感想繩索一樣勒住了他的喉嚨,他才終於回過神來,大口大口地喘息起來。這樣的病態嚇到了顏涼,他有點兒猶豫的伸出手,輕輕拍了拍已經成熟太多的弟弟,關懷道:“你沒事吧?”……怎麽可能沒事呢?他好不容易才找回了那些遺失的過去,好不容易才認清了自己對顏涼的感情,好不容易解決了所有礙事的存在,好不容易走到今天這一步他已經知道錯了、想要變好了,可偏偏顏涼卻把他忘了。那個人隻記得寧曦,記得那個天真的、有著燦爛笑容的少年。可那分明也是我一個聲音在心底大喊,卻很快被鋪天蓋地的潮水所淹沒。因為已經……回不去了。“小曦?”大少爺猛然抬眼,他看著近在咫尺地青年,顏涼還帶著些病態蒼白的麵容上是顯而易見的愁容。而他從來不會在“秦淵”麵前露出這種表情,大多數時候,他會將所有的情緒都掩藏在微笑之下,仿佛真的不曾在意過。……或許,甚至可以把“仿佛”去掉。他不在意“秦淵”,不在意這個名字背後所代表的人格,以及他經曆過的一切……“唉,你怎麽眼睛這麽紅?”顏涼歎了口氣,就像小時候那樣,用指節彈了下對方的額頭:“是不是又偷偷玩遊戲,沒睡好覺?”他說這話時如此順理成章,仿佛在他眼裏的仍然是那個身高不過到他胸口的孩子,而不是成熟高大的男人。秦淵隻覺得心尖兒都跟著顫抖起來,靈魂好像被撕成了兩半,一邊掙紮著想要解釋點什麽;另一邊卻冷冷地開口道:算了吧,你自己都做過什麽混賬事,心裏沒數嗎?但凡這三年來他對顏涼有那麽一點兒好,他都可以挺直了腰杆地、將他們所經曆過的這些一一說給對方聽。可現在的秦淵卻沒有那個資格,因為他太混蛋了,混蛋到連添油加醋的機會都不剩下,若是想保住對方僅剩下來的一點兒濾鏡,就隻有……“沒有……的事情。”大少爺盡可能調動起臉上的肌肉,讓自己的笑容看起來不那麽狼狽:“我隻是有點、嗯,有點擔心你,所以一時激動……”話到這裏,卻再也編不下去了。“我不是已經沒事了嗎?別再擔心了。”顏涼笑了笑,輕輕拍了拍對方的腦袋,寧曦的頭發比以前長了,觸感卻沒變太多,依舊是有點硬質地、撫摸時會輕輕劃拉著手掌。他安撫著眼前不知為何有些難過的年輕人寧曦是個十分情緒化的人,就連路邊死掉的小狗,都會默默垂淚,所以這些都是合理的。雖然忘掉了一些東西,但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回來了……像是冥冥之中與什麽完成了一筆交易,至於是神明還是魔鬼,顏涼不在乎。他隻知道,他終於得到了,他渴望已久的東西。作者有話說:稍微晚了一點不好意思!!繼續求海星收藏評論!第77章 後來經過一係列檢查,初步斷定是腦震蕩造成的間接性失憶,恢複期限主要看患者自己,在這一點上,醫院幫不上什麽忙。對此,大少爺多少有些不甘,還為這個發了好大一通火,但結局到底是不了了之。後來可能是他也想明白了,自己那些烏七八糟的過去,顏涼不記得,或許還是件好事至少那個人在麵對寧曦時,不會心懷芥蒂。想明白這件事後,他強迫自己放平心態,樂觀一點兒想,至少他們還有機會從頭開始不是嗎?抱著這樣的自我安慰,在與顏涼提到過去的時候,秦淵幹脆順著對方的想法,重新杜撰了另一個故事。在那個故事裏,沒有什麽包養失憶的狗血戲碼,他在某個機緣巧合下見到了顏涼,立即認出了對方的身份,並代表公司與他簽約……秦淵並不太擅長說謊,以至於這其中漏洞拿去織網都撈不到魚。可顏涼聽得卻很認真,他腳上的石膏尚未拆除,出入都需要輪椅輔助。心中有愧的大少爺迫切地想要在對方麵前刷一波好感,厚著臉皮求了顏沫好幾個小時,才要來了這一三五的護工時間。而顏沫,本來也不想讓這個罪魁禍首再次接近哥哥,奈何後者撞壞了腦子,還把這大灰狼當成好幾年前幼稚的小狗,雖然嘴上沒怎麽念叨,但顏沫知道,他心裏記掛著呢。與其老讓他惦記著,倒不如讓兩人多接觸接觸,反正秦淵和寧曦的差別那麽大,時間一長,再好的偽裝也會露出破綻美好的東西從來不會被遺忘,卻可以破滅。而秦淵也明白這點,所以他在過來之前,特地“打扮”了一翻。褪去沉重卻也嚴肅的西裝、換上有青春氣息的潮牌襯衫,沒有發膠定型的黑發難得柔順地垂落下來,修飾了成熟的輪廓,讓他看起來更接近顏涼心裏的那個少年……